又道:“毕竟州库,小偷小摸还罢了,这样大的胆子,不是一个两个人敢伸手的,通判当断则断,不趁势立威,将再无宁日。”
岑德彰诺诺连声。
韩砺拱一拱手,却是对着那门客道:“今次招人、筹粮俱是我经手,为了避嫌,就不参与清点和后续安排了——劳烦兄台多费些心。”
那门客一口应道:“放心,我们门下几人都已经分好差事,各盯一摊子,务必不叫你一番心血白费!”
两人互相说话,把岑德彰晾在一边,后者居然也不觉有什么不对。
等把几桩事情交接妥当,韩砺复才告辞,临行前同岑德彰道:“我晓得通判心善,行事也和缓,常常不忍下重手,可凡事有得必有舍——顾了衙门里这些刁滑胥吏,听凭他们放纵行事,就顾不了滑州百姓。”
“通判是两榜进士出身,熟读经义,通晓经世致用之道,又在外为官几任,韩某不过一介书生,本轮不到我来说这个话——可孰重孰轻,还请通判自作思量。”
说完,他行了一礼,出得门去。
眼见时辰不早,韩砺径直去后衙牵了马。
因事情样样交代完毕,晓得大头已经办妥,即便小节上出些毛病,也无关大局,他终于心中一轻,复又心中一喜,只觉那心热乎乎的。
其实也没什么急事,可他就是一刻也不愿多做耽搁,恨不得那马背上立时长出两扇翅膀来,或是再多几扇翅膀、多几条腿更好,方才能连翼带腿,快快飞跑回官驿里。
要是回去得早,还能早吃一口饭,早说几句话。
韩砺在此着急回官驿,官驿里,宋妙却是不紧不慢,一边攥干手里的平菇,一边等着面前的锅烧热。
灶台前,大饼正烧着火,一边烧,一边问道:“这是什么菇,小小一丛,怎的这么贵,比肉还贵?”
宋妙道:“是伊川的平菇,也叫海峰菇,说他长在雾海高峰之中,味最鲜美。”
说话间,眼见锅已经热了,她下了一点猪油,又给姜丝、葱白,轻轻炒了一下,等那姜葱香味出来,才把撕成小朵小块的平菇倒了进去。
中大火炒,炒了不一会,那菇就变软了,带出一点锅底一层极薄的汤水来。
生平菇本来就有菌菇气,那气不像香菇,平和得很,闻着潮潮的,有点像是割了稻子以后,把那禾杆堆在田边,偏生遇得一场大雨,雨后到处湿漉漉的,拨开一丛稻杆堆时候,扑面而来的那一股味道。
谈不上香,但叫人闻着就是觉得很舒服,带一点潮,一点秋后下午的热。
用猪油一炒,那菌菇气一下子就变浓了,不仅浓了,还终于牵出一股子清香。
此时下足滚水,叫那水去滚出平菇味道来,等上片刻,关了灶门,换用中小火,等那锅中水沸得不那么厉害时候,慢慢滑肉片。
这次做的是平菇肉片汤,极其简单,极其方便的一道汤,讲究的是食材。
平菇要摘得正当时,不过老,否则口感太韧,不过嫩,不然香味、菇味不足,此外,猪肉要尤其新鲜。
下午才宰杀的猪,取的梅花肉,切薄片,只放一点点盐来码味,其余一样调料不用,进了锅,水一沸,肉一白,立时下盐、少少一点胡椒来调味。
这一锅汤做出来是浅浅的金黄色,几乎称得上清澈,但闻着又有很浓的菇香同很足的肉香。
宋妙单独盛了一碗,给王恕己捧了出去。
晒坪上,王恕己坐在一张才搬出来的桌旁,左手带着镣铐,右手拿着筷子,慢慢吃饭。
对面是几个衙门差官,也坐着,分明面前也摆了碗筷,却是一个也不去拿,人人如坐针毡。
当头那个急得一身都是冷汗,手中捏着钥匙,几次想要上前,都给一旁的王家家丁拦住。
他几乎是哭丧着脸道:“王官人,您大人有大量,其余不论,且先原谅则个,叫小的把那镣铐解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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