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温婉的面容上勾出了一丝恶劣又满足的笑意:“殿下很意外?原来殿下真不知道,夫君打心里一直恨着殿下呢。说来也怪慕容旭倒霉,谁让他与您最亲?可夫君最恨您了,留着您的命到今天,也不过是为了让您能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不得好死。”
那段过往就像是一场纷乱悲戚而难醒的噩梦,这么多年过去了,该调查的、能调查的慕容灵珠都没有放过,心腹每呈上一条信息,都像一把钝刀割磨着心头肉,她尝试着拼凑那些不知所谓的真相,悲痛之余,她甚至已经召集外祖父的所有暗势力,意图刺杀举兵谋逆的衡王,为父兄报仇雪恨。却在此时,大限将至的娘亲召见她:“娘知道你难过,但今日,为娘命你立下重誓,他日如有违背誓言,娘和你爹的灵魂将永世不得安宁。”那个誓言都提到了什么?不得卷入帝位的纷争?不得追究萧祺的罪过?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立完誓以后娘亲放松而解脱的笑。娘亲一直很美,那朵笑颜就如洁白无瑕的昙花恣意盛放,随后快速的凋零。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夜里,一国之母殁了,连葬礼都来不及举办,慕容灵珠就被衡王心腹萧祺萧大人软禁于公主府。自此,衡王谋逆一举势不可挡,天下都开始说皇长孙欺师灭祖、残杀忠良、谋朝篡位,衡王殿下千里勤王,奈何来晚一步,先帝与太子爷已然遇害,皇长孙心肠之歹毒人神共愤,而衡王才是有情有义的真命天子,由他继承皇位乃天命所归云云。
慕容灵珠已经很多年不把柳氏放在眼里了,自从知道萧祺真正倾心的竟是此等做作妇人之后便觉得萧祺的眼光不咋地,同时也很讽刺的发现,曾经一度迷恋萧祺的她,眼光也不咋地。只此时此刻,还需承认作妇有作妇的本事,这柳氏倒是很能抓人心。当年娘亲香消玉殒,她遭到软禁、顺势遣散所有心腹而将自己锁入佛堂。逐渐的,她好像已经淡忘了一切,也不关心自己或者他人的生死。要说她这么多年还有什么揪心事,那便是侄子旭儿的惨死。
梓衡帝几乎是龙椅都没来得及坐暖,就急哄哄地下了一道圣旨,将原皇长孙贬为庶民,剥夺姓氏赐死。那位昔日最尊贵的皇子,被各种毒虫噬遍全身而亡,从神智完全清醒到最终精神崩溃才眼下最后一口气。原以为这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又一体现,如今听来,里面居然有她那少时温文儒雅著称、而后以在战场运筹帷幄盛名的好驸马的手笔。
往昔之事不可追,慕容灵珠的思绪也只是乱来一瞬,便平静而略带好奇地看向柳氏:“恨我?这又是为何?”
柳氏不曾想慕容灵珠还能这般轻描淡写,一下噎住。
慕容灵珠挑眉:“哦,似乎你也不知原因。”她发出了今晚第一声轻笑;“呵?你竟真不知?”看着柳氏一下顿住,难以回答的模样,慕容灵珠又次轻笑,语气困惑,“贴身如你,竟也不得而知?”
柳氏有一种被看穿心思的狼狈,倔强地嘲讽:“殿下果真好兴致,事已至此还想着纠结夫君对您的恨意从何而来。”看着慕容灵珠那戏谑的微笑,她又忍不住恼怒,茶杯“啪”一声重重搁在石桌上:“我道是你多年礼佛,也算修身养性,结果心思还是这般恶毒。你再故意挑拨离间又有何用?夫君永远都不会再看你一眼,因为,只有我跟他才是一体的,你不过是一枚异族旗子罢——”
语音仓促顿住,柳氏的脸色从愤恨一下闪过丝丝惊慌,慕容灵珠似有所觉,偏过头看向不知何时站在亭外的高大身影,那是萧祺。
原先进入得趣亭,侍人便退了下去,这个园子又是护国公为娇妻而建,除了他们的心腹,还有谁敢往来?柳氏这般肆无忌惮,不也是有肆无恐吗?这护国公一出现,柳氏便噎声的现象倒颇为有趣。只见柳氏脸色微变,但很快便恢复自然,镇定地起身婉约地行礼:“侯爷。”
慕容灵珠敛眉暗嗤,戏子。
萧祺目光隐晦,扫过贵妃榻方向,遂看向平妻柳氏,微微额首。遂拱手作揖:“殿下。”慕容灵珠不予理会,懒懒地阖着眼眸窝在贵妃榻上,萧祺也不曾想过要等她回应,径自站直了身子,“夜寒露重,还是早些回屋安歇吧。”
柳氏嫣然笑嗔着萧祺:“侯爷太小心了,这点小雪,有什么可担心的,妾身本和姐姐聊家常聊得看看的,生生被侯爷打断了。”
慕容灵珠睁开眼眸,缓缓起身离开贵妃榻,柳氏殷切地问:“姐姐这是要走了吗?不用那么急,一起守岁吧。”
慕容灵珠淡淡地看着她:“哦?难道你还想等到我毒发?”
话音刚落,空气似乎凝固了,萧祺神色剧变,目光如电紧盯着慕容灵珠。
柳氏心里升起一丝慌乱,干笑道:“姐姐这是在说什么呢?”难道她发现了?不可能,要是发现为什么要吃下那些东西?
慕容灵珠无所谓地勾了勾嘴角:“慕容家的人再不济,也不会死在别人下的毒里,更不会死于后院争斗之中,即便今天给本殿投下再多的毒,你们的愿望终归是落空了。”还没等萧祺行礼,慕容灵珠就已经迈开步伐,目不斜视、神色淡淡走向梅园的拱门,最后径直离开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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