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雎又看了一眼竹简,神情略有不安,禀报道:“大王,下午我们和李冰具体统计了蜀郡的粮草数据,目前蜀郡动员民夫二万人给上党前线运送粮食,每月走水路约运送二十万石粮食。关中我也统计过,每月可运送粮食五万石。目前上党郡有秦军五十一万,每月要消耗粮食二十二万石。蜀郡已经将粮库中的粮食拉运的差不多了,估计至多还可以支撑半年。“
“半年?”昭襄王不由得锁紧了眉头:“现在都五月份,这样下去,顶多到十一月份粮食就开始紧张了。”
易费赶紧接着补充说道:“大王,也不全是,到了九月庄稼收割了,就又可以接上了。但是由于大军常年在外,数十万士兵不能回乡帮助生产,还要耗费大量的青壮年运送粮食,库中粮食逐年下降,长久下去,我国国力也担负不起了。据报,赵国国库也已经空虚了,已经开始向国中的商贾大户开始借粮,据斥候报说也有赵国官员冒充商人到齐国、宋国境内买粮食的。”
范雎说道:“实际上只要我们能够再继续坚持下去,等今年冬天过去,赵国就彻底粮罄了,到时候不攻自破,也就达到了夺取上党的目的。”
昭襄王早就焦躁如焚,忽然听了范雎之言,不由得动了肝火,呵斥道:“不可,诸侯各国现在举止暧昧,虎视眈眈呈观望态度,不敢联合的主要原因,就是我秦国的国力雄厚。再多耗上一年,我们就是把赵国耗死了,秦国也会被耗垮,那时候各国见到秦国势弱,就会趁势联合进攻,到时候秦国就危险了,必须要想办法在今天冬季以前打败赵军。”
范雎依然想说服昭襄王坚持下去,说道:“廉颇在丹河东岸修建了层层堡垒,坚壁不出,王龁也多次试探进攻,都没有效果。赵军现在仍然有强大的军事实力,如果强行进攻,将置大军于危险之中。”
听到提及王龁,昭襄王冷冷的看了范雎一眼,说道:“王龁是个有勇有谋可堪造就的将军,但是毕竟还是有些年轻,这次与赵军对峙缺乏变通。应侯你也一样,只知道面对面,硬碰硬,难道除此之外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当初一开始应该派武安君过去,也不至于深陷上党,进退两难。”
范雎听到之后,不由得满色难堪,当初是他力荐王龁为主将的,现在秦王此言,就是对其表现不满。何况自从范雎入相五年以来,昭襄王视为贴心之人,这是第一次明显的针对自己动了怒,难怪范雎深感恐惧。
但是范雎毕竟也是战国时期出现的千古相才,马上就调整了情绪,略为思索了一下说道:“大王,当前我们着急,赵国应当比我们更为焦急。就目前局势,首先要保证军粮供应,打击赵军的信心,也利于稳定我军军心。其次,目前两军对峙已经形成死局,强硬进攻显然不切实际,最好是从内部出策打破这种平衡。”范雎看到昭襄王对此没有发怒的态度,就继续说道:”现在到立冬还有半年时间,我们先保持目前这种战略优势,派人从赵国内部进言,鼓动赵王进攻或者换将,那时候我们再派武安君白起前去,一鼓作气,击败赵军。”
昭襄王静静的听完以后,想了想,范雎所言句句都在要点上。依据当前的局势,目前也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况且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了,于是说道:“也好,适才孤也是急火攻心了。既然这样,那就有劳应侯了,加紧想想办法,务必尽早打破僵局,击败廉颇。”
告退之后,范雎两人出了昭襄王行宫,夜晚的冷风嗖的一下灌入脖中,范雎突然赶到一阵寒意,这才发现内衣已经有些湿了,应该是刚才竟然紧张的出汗了。范雎不由得仰望着苍穹,神态黯然。自己身处寒门,但是志向远大,历经艰难险阻,差点丢掉性命,最后到了秦国,得到了昭襄王的赏识,委以重任。现在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呼风唤雨,东方各国都毕恭毕敬。但是归根到底,自己终究还是一个臣子,是秦王手中的棋子,秦王对自己的态度完全取决于自己的利用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