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下午吃饭时候,还久久不见赵括和玉琪归来。周桐还想去叫,周青阳却大手一挥:“不用叫了,我饿了,我们先吃吧。饭给他们就留在桌上,啥时候他们饿了回来自己吃。”说完,自顾拿起一块米饼就嚼了起来,白起等人一见也就跟着吃了起来。吃到一半之时,赵括和玉琪却相顾着回来了。
玉琪一看众人都吃了起来,责怪的说到:“你们也不叫我们一下。”周青阳楞楞的回道:“是我叫大家不必等你们,我原想你们专心练剑,下午饭都不必用了,这才是专心到位。”玉琪摇了摇周青阳的手臂,嗔怒的说道:“爷爷,何故这般取笑于我。”白起道:“好了好了,你们赶紧吃吧,我们也才开始,都饿了。”
吃饭之时,明显玉琪已经对赵括有了好意,不断地给赵括夹菜,倒茶。众人都故作不知,冯都却忍不住了,对玉琪说道:“玉琪姑娘,你教赵括剑法,应当是赵括有求于你,如何反过来了,当像是你求教与赵括了。”这玉琪被冯都说的顿时羞红了脸,赶紧低下了头,不再多余说话。白起连忙打趣道:“好了好了,这是师傅照顾徒弟,也是规矩,理所应当的。”众人狂笑不已。正大笑之间,突然白起感到腹中开始隐隐作痛,本来还想隐忍几分,却不料越来越疼,额头上渗出汗来。
赵括眼尖,首先发现了端倪,赶紧问道:“武阳先生怎么了,看样子不舒服?”白起低头轻轻摆摆手,说道:“不碍事,过一会儿就好了。这时我多年的老病了,一激动就容易复发,适才发笑过份了,才至于此。”
周青阳将白起的手拿了过来,认真把了把脉,说道:“你这是肝上的问题,应当是久在军中吃饭休息时间不固定,慢慢养成的,我给你熬几副中药,你这几天就在这里调剂一下吧。”
赵括看到白起的神色,又听到周青阳的描述,心里明白了几分,说道:“不劳祖师爷爷了,家父赵奢当年也是在军中犯了这个病,久看医生不得根治,后来遇到赵国名医扁鹊给看过之后开过一副药方,我家人根据药方熬制成几味药丸,吃过之后效果十分明显。我记得现在家中还留有三丸,用蜜蜡塑封,应当还好着,刚好一个疗程,我可速派人取来。”
玉琪毕竟是个小姑娘,性子急,听罢说道:“那好,那赶紧差人去吧。”白起原本还想劝阻一下,赵括已经起来大步走到一个侍从面前,低头叮嘱几句,那侍从立刻翻身上马,飞奔而去。
吃过饭后,大家的兴致依然不减。周青阳见了,就叫玉琪去屋里取来一个精致的木匣,打开之后,一股奇异的味道扑面而来。大家都凑上前去,里面却是黄绿色的梗叶,看起来应当是一种茶叶。
玉琪给每人面前摆上茶碗,用木夹给茶杯中夹出一些茶叶,先去厨房提开水了。众人皆不认得这是什么茶叶,赵括略带调侃的问白起:“武阳先生经历广泛,可曾认得这是什么茶叶?“白起见到赵括是故意揶揄自己,笑而不语。冯都却已忍不住了问道:“祖师爷爷,这个三分像茶叶,七分似枝桠,却不知是哪里产的茶?”
周青阳微微一笑:“此乃太行山中特产的“鸟接茶”,只有我才造得出来。”看到众人疑惑不解,周青阳继续说道:“茶叶虽然起源于赵地,但是楚国位于南方,气候温和,茶叶好过北方。太行山有一种灵鹊,每年去楚国过冬,春天才回来,其将南方茶树的种子吞食腹中带到北方来,飞到太行山陡峭的嶂石岩上的橡树上休憩之时,所拉的茶籽粪便落在枯树和岩石的缝隙之中,生根发芽,叶子不到一寸,叶厚而圆润,我将当年的叶和梗采摘下来,炒过之后用来品饮,故称其为“鸟接茶””。
众人听了时候均觉玄妙神奇,说话间玉琪已经将滚水倒入茶杯,但见茶色泽金黄,香味四溢。白起端起来吹却茶叶,微饮一口,但觉滋味浓厚,入喉微甜,不仅连声赞叹不已。玉琪说道:“这茶难采的很,每年也就收成个六七两,我早料到祖师爷爷迟早会拿出来让大家品尝的,果然猜中了。“说完做了一个调皮的鬼脸。
冯都又凑上前闻了闻茶香,满满的被熏陶的模样,赞叹道:”大自然鬼斧神工,只有像祖师爷爷是懂得茶道的有心之人,才能寻到如此珍贵的山茶。“
唯有卫欢却闻不得这股茶气,却才又听说竟然是鸟拉出来的,更是紧锁眉头,趁着大家尽情欢笑之时,却将茶偷偷倒了。白起在一边看到,只是好笑,却并不说破。
周青阳看到大家对自己独创的鸟接茶如此认同,不由得开心大笑起来,像个老小孩一样,一脸的幸福感。
赵括的心思却不全在这茶上,偷了个空挡,对周青阳问道:“我看品茶、养生只是祖师爷爷的爱好而已,我见祖师爷爷的书房里摆放的全部都是历代各家的兵书、谋略,这才应当是祖师爷爷的大成所在。”
这白起也早已经听说到周青阳深得鬼谷子的深传,又是关门弟子,必定在兵家韬略上有所缔造,顿时也充满了好奇之心,默不作声,想看看周青阳如何说。
不料,一提到这些,周青阳倒似乎全然没了兴致,平淡的说道:“先师晚年,看到战乱频发,百姓们生灵涂炭,对自己也时常反省。加上张仪、苏秦等几个大弟子都侍弄于诸侯之间,横遭不测,故而对此叮嘱于我不可再将所学去事与诸侯,所以我也只是兴趣而已。”
赵括满脑子都是名利,哪里听得进去这些,当下赶紧问道:“现今世上,流传最广,最为通俗易懂的就是孙武所著的《孙子兵法》了,我虽然能够熟背此书,但是总是觉得没有领悟到这书里的精髓深处,和鬼谷子老先生的绝学又有何贯通之处?祖师爷爷可否能指点一二。”
周青阳说道:“《孙子兵法》起源于兵家,侧重于总体战略,而我先师鬼谷子既是纵横家之祖,也是兵家之祖,专注于具体技巧,可以言谈,亦可用于军事,并且还有修身养性的内涵。”言毕,饮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兵家既源于鬼谷子,所以《孙子兵法》和《鬼谷子》的基本体系是想通的,讲的都是根据自然和事物变化的规律来保存自己,克敌制胜之术。不同在于《鬼谷子》讲的是以言取胜,《孙子兵法》讲的是以战取胜。”
白起听到这里,想到诸侯国中大都以儒家、道家、墨家思想治国,唯有秦国以法家治国,于是问道:“那鬼谷子和法家又是如何区别呢?”
周青阳慢慢看了一眼白起,似乎早已料到白起会有所问,他说道:“秦国以法家思想进行变革,用于治国治军,法家主张以法治国,提倡“法”、“术”、“势”结合的治国方略,极力主张君主集权。殊不知法家源于道家,道家亦源于先师的思想主张。”白起听言之后连连点头,说道:“老先生所言极是,今日方知法家的渊源来历。”
赵括说道:“孙子兵法曰“上兵伐谋”也就是说智慧胜于武力,应该就是受了鬼谷子思想的影响。”
周青阳道:“先师曾有一句话,讲战争的最高境界“从思想上受制于人”,可见孙武并没有真正学到老师的精髓,而是将各国带入了一个以战定天下的误区。在我们日常起居中,思想也就是人性以及的控制。从心理上控制与人的最高境界,到国家治理中可以理解为“知人欲,顺人心,理人事”。是人总有,一个人的想法总有自己的思想轨迹,何去何从都有自我的定律。没有对和错,只有合适与否。所以当我们在训斥仆从时是否做到知人欲,顺人心,理人事。一昧的埋怨和指责得到的只是适得其反的结果,惧怕和消极懈怠就此产生。普通百姓与君主、士大夫没有贵贱之理,也没有畏惧之说,只有事理之分。“
赵括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孙子兵法》里讲的,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周青阳突然用很专注的目光凝视了赵括一眼,赵括被看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见周青阳慢慢说道:“括儿,你还年轻,虽然求知好学,满腹经纶,但是远远缺少经历。要知道在实战中虚虚实实,变化无穷,要随机变通,这点你不如武阳先生。万万记住,如果死搬硬套兵书上的知识,会将你自己和军队置于万劫不复的地步。”
赵括正在兴头上,原想趁机展示一下自己的才华,却被周青阳看穿了本质,直接当头棒喝,顿时愣住了。但是马上就调整了情绪,谦虚的说道:“谢谢祖师爷爷点拨,赵括会牢牢记在心里。”
周青阳看到冯都一直呆呆的听着,笑着问道:“冯都你就没有自己的想法,疑惑吗?”冯都被突然疑问,略微尴尬了一下,接着说道:“弟子前日里听您讲道德方面的学问,还是觉得领悟太浅,就请祖师爷爷点拨一下道德和治国的因果关系。”
周青阳赞许的点点头,感叹的说道:“道德是一切文化的灵魂与根蒂,从文化理论上讲,它是放之四海而皆准,永远颠扑不破的真理。这不仅仅是文化而已,追本溯源,文从质上来,理由情中生。道德的情质是宇宙之间运化万物的唯一能量。“道”与天地万物的关系,如同“水”与“波”的关系——水即波,波即水,水波一体;道即物,物即道,道物不二。由此可见,宇宙万物、大千世界、森罗万象、芸芸众生,既是由“道德”运化的,又各自内在地蕴涵着“道德”。山川动植,有道即生;胎卵湿化,离道即亡。在人间社会亦是如此——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就处世而言,顺道即成,背道即败;就治国而言,合道则国泰民安,失道则民叛国倾。庶民乞丐,体道则恒;帝王将相,弃道则倾。”
冯都听了也不知懂与不懂,只是连连点头。
玉琪见到周青阳说了半天,有些累了,自己也不懂这些治国、论兵的道理,早已经感觉到有些厌倦了。这时找个空子,赶紧在一旁打趣道:“好了好了,听了半天大家都累了,让爷爷也歇歇吧。”说着,跑进屋里,竟拿着一个手鼓出来,幽幽的对赵括说道:“赵括,你给大家唱首歌吧,我来给你击鼓助兴。”
赵括惊得赶紧站了起来,连连摆手:“赵括粗笨,不善唱歌,就不在这里献丑了。”但是玉琪却依然不依不饶:“唱歌不会,舞剑该可以吧,那你就去把我今儿个教给你的剑法演练一遍。”
赵括虽然在赵国贵为王侯将相,但是在山里却被玉琪率真活泼的性格整的无所适从,只能说道:“好了好了,答应便是。这样吧,武阳先生唱歌,我来舞剑助兴。”卫欢却又凑了上来,从玉琪怀中抢过了手鼓,说道:“我来击鼓,武阳先生唱歌,玉琪和赵括舞剑,如何?”
周青阳呵呵笑道:“好,就这么定了,谁也不许争辩。”
白起这时已经完全被气氛熏染,就随着卫欢的鼓点,唱起来秦军的军歌:“无可往矣。宗庙亡矣。魂魄丧矣。归保党矣。”
赵括也不失言,立即拿起剑来,舞动起新学的青玄剑法,玉琪迅速上前配合。二人一个青衫矫捷,一个黄衣善舞,剑如飞梦,似乎在跳舞一般,感觉到真的是一对般配的青年男女。
如此这般,一连几日,都在这轻松快乐之中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