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就是十二天前与赮皇子通行的士兵?为何要来此地?”忘清明问道。
西也神情已顾不上对这中州人展露轻蔑,眼中尽是悲怆不忍。出神许久,才想起回答他的问题。“皇子新得的蛊,需用森域深处的纷陀萤草混合羊血喂养。每三个月,皇子就会派一支队伍来采草,几次下来从没出过意外。只是上一回,新蛊到了关键时期,皇子就亲自来了。只是没想到。。。”
“逝者已逝,生者节哀。”忘清明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么说,烈於赮的新蛊是他人转手的,而关键时期是否也是同一人告知的?关键时期,究竟是怎样的关键时期,非要烈於赮亲自来此。看出招痕迹,烈於赮应是祭出杀招而不得中,对方是个高手,直接杀他虽要费些力气,但不是不可能。引他进逆水森域后,又大费周章用夺魄角杀之,有何道理。
综上所思,忘清明得出一个结论,烈於赮一定是个没脑子的。拿来的蛊还养的开心,还亲自采草,呵,差点搭上性命。
凝眉思索,豁然开朗——烈於赮经历什么,与他何关?
面色淡然,思绪中已拟出自己瞬发万千琴刃,揍得那没脑子的蛮荒皇子血肉模糊。
“你是不是很高兴。”西也眼神幽暗,对着忘清明语气恶劣。
“。。。身为战士的人,凡不能死在战场上,我都为之遗憾。”忘清明真诚回复,“阁下要是和小生一样觉得遗憾,就收起情绪,连带他们的份好好活下去吧。”忘清明又往里走去。“那一天,赮皇子是自己回沙堡的吗?”
听见背后西也匆匆跟上的脚步声,并且用一种奇怪的声音回答:“不是的。那天皇子卯时出发,按理申时就能回来。可是到了戌时仍不见赮皇子身影,安后担心,指了一支亲卫前去接应,就看到了昏迷的皇子。当时皇子的复水香就握在他手上,毒雾不侵,暂且平安。可是其他弟兄,已经没有声息了。亲卫只带回了皇子,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后来,蛮王用荼毒藏住两种暗毒,送去天浮山前线,纵横家主段非渊之子受伤,两者达成协议,引来通玄水云姬为烈於赮解咒,蛮荒交出解药。忘清明叹了一声。他的任务本不在此,说辞归说辞,通玄不宜介入颇多,否则难以全身而退。
“还要往别处看看吗?”西也见这中州人忽然停步。
忘清明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道:“不必了,回沙堡吧。”
酉时,两人原路返回枯都沙堡。大殿之上,王座之前,蛮王负手而立,确有几分王者姿态。忘清明徐徐而来,风动衣袂,正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蛮王依旧是那个蛮王,神态威利,藐视天下,眉头永远打着皱。
“喔?”比意料的快了许多。
忘清明照例行礼,道:“蛮王,小生以为,天浮山战役已可停息。”
“嗯?”蛮王遽然移动,半吸间已在忘清明面前。两人相隔,不过一拳。
“中州人,如果不是蛮荒的保证,你的脑袋已经被挂在枯都城墙上。”
厉声恫吓,忘清明不为所动,继续说道:“小生以为,天浮山之战不论对于中州还是蛮荒,皆非上策。第一,攻破天浮山之后,蛮荒必定对上纵横本家全体,纵然蛮荒军队骁勇善战,突破纵横也会大伤元气,如果遇上阴阳家,是躲还是不躲。与纵横相邻的阴阳家,不论战况,势必在双方混战中出手,若纵横胜,阴阳虽没有直接利益,但是在中州的威信将大大提高,纵横甚至会对其心怀感激;若蛮荒胜,准备充分的阴阳家面对兵力折损的蛮荒,结局可想而知。”
眼看蛮王面露沉思,忘清明继续道:“第二,天浮山一战本是蛮荒对上纵横,与我远在天边的通玄根本无关。如今通玄被双方设计,已经有所不满,而同为中州,通玄不会直接对纵横出手,双面受敌的只会是蛮荒。出发前,我曾叮嘱我两名随行弟子,如果我没能平安回归,即刻通知本家。通玄乃中州第一医家,想要施恩通玄而得到好处的小家不计其数,只要水云姬与玉楼白一声令下,天浮山之战胜负明矣。”
蛮王踱步,面色有些沉重。
见状,忘清明粲然一笑,继续说。“第三,枯都水源问题,尚有解决方案。”
步伐猝然停止,蛮王惊骇溢于言表。“你说什么?”
忘清明微微拱手,礼道:“小生一路走来,见有百姓饮用湿润的泥沙解渴,我相信作为一国之君,蛮王对此必然痛心疾首。今日与西也往逆水森域一行,所见颇多。。。”
“可逆水森域的水具有极强的腐蚀性。”蛮王打断。
“但胡杨并没有枯死,反而能溢出甜腻汁水哺育虫豸。”忘清明道,“胡杨变异长毛,是为了抵御逆水毒雾侵袭。小生看到胡杨已开花,相信不久便能结果,森域之水绝无问题,那些魔酸种种——敢问蛮王可亲眼见证活人饮之死亡?”
蛮王无词。
忘清明又道,“当然,逆水森域毒雾不假,溶于水而使水受污染当属必然。但是听闻,蛮荒祖先能想到用冉遗鱼骨粉制香,以驱散毒雾,枭雄如蛮王,必定也知晓,以鱼骨粉末净化水质吧。”
大殿沉默良久。
“西也,他说的,属实?”
突然被点名的西也浑身一颤,随即弯腰,铿锵回答:“是。”
又是一片沉默。
此时,殿外响起一阵匆忙脚步。
“陛下,赮皇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