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僵持少顷,只听蛮王喝道:“吾儿对蛮荒全族意义重大,不容有失。若吾儿有任何闪失,本王便屠十万中州人陪葬。”
忘清明不再争口舌之快,待蛮王命人打开牢门,便拖着枷锁往外走。一面痛心疾首地想到,医患关系真是紧张啊。所幸,还是有臣子以不宜打扰皇子休憩为由,解去了沉重的禁锢。
一路在沙堡环绕,忘清明感到外界与牢内相差甚远。脚下是燥热的沙石,半掩久死的蝎虫。无叶的风铃树随处可见,因风而荡出凄切悲歌。
天地一色,满目苍茫。忘清明一袭月白长衫、头梳银质流云发冠,在众饰以兽皮的蛮荒人中显得格格不入。即便是从囚笼中走出,即便衣衫多处染灰撕裂,那份清雅却是丝毫不折。
蛮王为首,七八位侍卫将这桀骜的中州人围困其中,一路行至皇子寝室。
只见偌大的寝室之中,罗幔装饰早已被搬空,墙上柱上地上乃至天花板上,到处都是刀剑钝器的痕迹。唯有一鹅黄纱帐自上垂下,隔开软榻与外面的人。迷离帐开,走出一穿着得体的女子,美丽端庄的脸上满是泪痕。那女子想必是蛮荒的安后,唯一皇子的母亲。忘清明打量几分,观她五官样貌,不似蛮荒人。
安后身段玲珑娇小,被蛮王搂在怀中。“我的王啊,赮儿他始终不见好转。”声音微颤,带着哭腔。
蛮王不语,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臂,转而对忘清明道:“治好皇儿,你就能得到蛮荒的保证。”
侍者送来先前缴下的月盈缺。忘清明左臂环抱,右手在七弦上轻轻一划,高山流水之音瞬起。“多谢蛮王。”
帘起鹅黄安神帐,榻上皇子已入他眼中。那人毫无清醒的征兆,印堂之上黑气笼罩。眉头紧锁,牙关紧咬,汗流如瀑。就近再看,七窍已隐隐有些血色。
忘清明看出眼前人所中琴咒,确实为北宗五音之一,夺魄角。可通玄与蛮荒素无交集,为何远在天边的北宗琴咒,会出现在这蛮荒皇子身上。心中疑虑,伸出右手去探,不料手腕一疼。一只因长年习武而生满茧子的糙手,牢牢禁锢。忘清明心道“不好”,欲摆脱,却毫无办法。又一聚气的拳掌袭来,狠狠撞上医者的胸口。忘清明顿时感到气血翻涌,身体已撞上石柱。口中腥甜充斥,衣衫上已染朱红。
咳了口血,忘清明抱琴而起,神色微微阴翳。难道夺魄角已进入第二阶段?忘清明思绪飞过,脚踩诡步,躲过蛮荒皇子一拳,身轻如燕,随风后退,拉开一段距离。夺魄角九日生梦魇,半月即夺舍,晦朔无生息。观皇子的状况,至少已十二天。
蛮王将安后等人谴退,拳掌生风,出手阻挡。
忘清明退至墙角,注气入弦,青光微现。轻喝一声,右手连动,一曲《镇魂》伴随浩荡气浪,灌入耳中。
蛮荒皇子烈於赮,“苍鹰”之号远播。迅猛、灵活、狠利。蛮王有心护子,对上失心的烈於赮,几招过后已经负伤。好在忘清明“微山清弦”名副其实,在滚滚音律中,烈於赮动作缓缓迟钝,外泄真气也收敛几分。
耗时三刻,蛮王抓准时机,对他脖颈之处便是劈掌。
《镇魂》曲终,忘清明抬眼看去,蛮王已是精疲力竭,脸上挂满青红,左手无力垂下,已是折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