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追踪
路娜站在原地,正对着女尸,浑身瑟瑟发抖。她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额头上的冷汗沿着鬓角,一滴滴滑落而下。尽管她亲手结束过很多人的性命,但在这间阴森的地下暗室,面对如此之多惨不忍睹的尸体,说不害怕是根本不可能的。一股凉意从后脊骨渗入血液涌遍全身,原本无风的房间里好似刮起了阵阵阴风,她仿佛听见了这些人死前凄厉的哭喊。
心脏已经快跳出嗓子眼了、呼吸都快要停止了,路娜还在极力保持着镇定。她不停地在心里说:只是些死人罢了,不用害怕的,不要怕……如果不把这些死人的身份弄清楚,那么自己一天的努力都将功亏一篑,而这些人也就死得毫无意义了,所以即使再怕,她也必须在这死人堆里寻找到有价值的信息。
竭力稳住颤抖的双手,路娜左手将油灯举到面前,用右手中握着的长剑挑起女尸的头发,光线照在女尸那因死前极度痛苦而扭曲狰狞的脸上,那双暴突的眼睛毫无生气地瞪着露娜,数只蛆虫在歪斜的鼻子和裂开的嘴唇间钻来钻去。即使这副面孔已经严重变形,露娜依然认了出来,这是罗拉!为什么罗拉会死在这种地方?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潜意识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只是她不愿承认。
路娜绕过罗拉的尸体,走到最左边墙角的一堆尸体前,用剑尖挑起尸体的头颅,发现是曾经在奥德利尼府邸故意刁难自己的那个厨娘;她心里有点慌了,走到第二堆尸体旁,摞在最上面的女人她并没有见过,但她认出了下面压着的一个男人,正是奥德利尼府邸的主管!一个个尸体辨认过去,基本都是奥德利尼的仆从,而最后一具体形肥大的尸体,果真就是酒馆老板娘——莎莉。那个她最想逃避的答案,最终还是清晰地摆在了她的面前,这些无辜的人,无疑是因自己而死,甚至可以说是自己害死了他们。
愧疚感与罪恶感瞬间在路娜心中燃起了熊熊大火,一想到这些无辜的人因为她而失去了生命,她就如鲠在喉,如芒在背。一直以来她都刻意与他人保持距离,就是为了避免这种事发生,却没想到还是发生了这样的悲剧。更让她无法原谅的是做出这种残忍恶毒之事的人,路娜在心中发誓:绝不让无辜之血白流,定要让这个巴蓓丽公主血债血偿!
路娜走出暗室,见艾德脸色苍白,虚弱地靠在墙上。她也知道对他这样的普通人,这个场面确实是太过恐怖了,所以她扶起艾德,一手撑着他的腰,两人一起走出了地下室。来到屋内艾德渐渐缓过神来,两人简单快速地清理了一下衣物上的脏污和血渍,顺着原路溜出了公主府,这时他们才发现早已经入了夜。此时已到了宵禁时间,城门紧闭,即便她再着急也只能等明天再出城了。
两人找了间小旅馆暂住一晚,夜里路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那些死人的模样,就像是刻在了她的眼珠上,无论她睁眼还是闭眼,都能看见那一张张可怖的面孔。一定是巴蓓丽为了查找杀害奥德利尼的凶手,抓走了这些人对他们严刑拷打、百般折磨。这些可怜的人肯定是禁受不住,把她和费里斯招了出去,给了巴蓓丽想要得到的信息,最后变成了无用之人,被巴蓓丽残忍杀害。
那么他们究竟能给巴蓓丽提供些什么信息呢?自己的身份是编造的,名字也是假的,他们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真实信息?路娜努力回想着之前的事,确信并没有任何暴露自己身份的言行,既然这些人对自己一无所知,又如何能为巴蓓丽提供让其满意的信息呢?路娜绞尽脑汁,折腾了半宿,也没想明白这些问题。
东方的天空渐渐亮了起来,路娜迷迷糊糊快要忍不住睡着的时候,忽然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如果自己是巴蓓丽,那么自己会希望得到什么信息?路娜瞬间就清醒了,猛地坐了起来。对呀!巴蓓丽既然要找人,那么找人都需要什么线索呢?除了身份、名字,还可以是……脸!不会有错,巴蓓丽一定是得到了自己和费里斯的画像!想到这路娜更担心起费里斯,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躲过这个蛇蝎公主的毒手。
路娜早早叫醒了睡在地上的艾德,两人去集市买了两匹快马,等城门一开出示了金牌,便箭一般飞奔出城,向着北方一路追赶。路娜大概在心里算了算,以那一队人马缓慢的行进速度,沿着主路走一天也就大概到天融镇,等自己追上的时候应该是在天融镇后面的琪迦镇。路娜加快速度,顾不上吃喝休憩,一心只想快点追上巴蓓丽。艾德勉勉强强跟在路娜后面,好几次在岔路口都差点跟丢了人,他心里叫苦不迭,只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快点结束。
夕阳西沉之时,路娜和艾德终于来到了天融镇。路娜下马走进路旁的一户农家,一个中年农夫正在给牲畜喂食。见她走进门来,便笑着问她:“小姑娘,你有什么事呀?”路娜也扬起一个礼貌的微笑,答道:“我路过这里,想来买些食物。”说着路娜递给农夫一枚金币,哪知这农夫竟不肯收。“哎呀!你这钱太多了!我们这里没什么好东西,食物都是自家产的也值不了这么多钱啊!这样吧,我叫孩儿他妈给你装点吃的,就当是我们送你的,就不要钱了。”他转身对着屋里喊叫起来,不一会从屋里走出个妇女,手里拎了一袋面包,还有几个果子,笑嘻嘻地递给了路娜,嘴上什么都没说,眼睛却紧紧盯着路娜手里的金币。路娜自然是心领神会,拉着妇人的手将金币塞给了她。
农夫赶忙制止,想从妇人手中夺下金币,那妇人却眼疾手快,一把将金币揣进怀里。农夫生气地瞪着她,她却像没看见似的,喜笑颜开地拉着路娜说:“您可真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啊!”路娜笑了笑,借机打听起正事来:“你们听说了吗?今天好像有一位特别漂亮的公主从这里路过呢,你们没去看看她究竟有多漂亮吗?”妇人做出一副遗憾的表情,“是不是公主我也不知道,有多漂亮呢我也没看见,只看见乌压压一堆士兵围着个马车,后面还拉着好些个大箱子,肯定是富贵人家啊!就几个时辰前才从这里经过,往北边去了。”路娜点头道谢,转身出了门跃上马背,沿着妇人所指的方向,与艾德一同疾驰而去。
还未到琪迦镇,便在路边的一个旅店处发现了巴蓓丽一行人的踪影。这处旅店建在山脚下,正面朝向大路,其余三面均被树林包围着。路娜和艾德离开了主路,牵着马躲进了旅店旁的树林中。远远望见装着木箱的马车整齐地停在旅店的前院里,站岗的士兵将马车围在中间,还有些士兵和从仆在来来回回搬运巴蓓丽的用品,虽然没有见到巴蓓丽,但她肯定就在旅店中。
“在这看着干嘛,我们也进去呗?”艾德是真的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躺在大床上一动也不动就是此刻最想做的事。“不行。我们今晚就在这里过夜。”路娜冷冷地回绝了他的提议。巴蓓丽的卫兵各个精壮生猛,别说暗杀了,就是靠近她都难于登天,而如今巴蓓丽拿着自己的画像,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也就等于是自杀,那些个卫兵肯定分分钟就将他俩生吞活剥了。哎,路娜心里不禁叹了口气,人是追到了,可是要怎么下手又成了新的难题。
艾德心里几乎是崩溃的,真是有苦说不出!多么想念自己那豪华富丽的卧室,那柔软舒适的丝绒大床啊!可现在他只能坐在脏兮兮的土地上,啃着干巴巴的面包,还得忍受着全身的酸痛。等他吃饱了,也伤感够了,这才想起来路娜都还没吃东西呢。他想叫路娜也快些填填肚子,却发现路娜早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偌大的树林除了自己,一个人影都望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