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送她一束鲜花

艾德把马栓子树干上，起身去寻找路娜。树林前的山坡上长着茂盛的矮木，掩盖了路娜的踪迹。越往树林深处行进，路越是难走，齐腰高的荆棘和杂草交错纵横，像是要将人困在这里。忽然艾德看见左边不远处的杂草有被砍过的痕迹，于是他使劲向左边挤过去，一不留神被尖刺划破了手背，留下一道细长的伤痕，鲜血从破损的皮肤下一点点渗了出来。

沿着这条被开拓好的林间小路，艾德便畅通无阻地大步走了起来。绕过一棵粗壮的古树，前方不远处有一块巨石，如同残垣断壁一般突兀地横在树丛间，绿油油的青苔上，搭着路娜的裙子。他正想走近去探个究竟，正在这时路娜忽然直起腰，从巨石后面冒了出来。下半身藏在巨石的阴影里，而她将长发朝前一揽，光洁白皙的后背在艾德的注视下一览无余。

一瞬间艾德瞪大了双眼，气血上涌浑身燥热起来。见路娜好像要转身，他吓得赶紧闪到古树后，闭上眼做了几个深呼吸，才稍稍平复了一下澎湃的心绪。等了好一会儿艾德才敢探出脑袋，小心翼翼地朝巨石的方向望去，发现路娜已经离开了那里，他长舒一口气，一溜烟地原路跑回了拴马的地方。坐在地上背靠着树干，假装在闭目养神一般，摆出一副自己从未离开过的样子。可那撩人的背影却一遍一遍在脑海中回放着，像是在心里点燃了的火苗，渐渐地把他的两个耳朵都烧得通红。

路娜躲在巨石后安心地换着衣服，丝毫没有察觉到艾德的存在。被那件紧绷绷的裙子勒着别提有多难受了，终于换上了自己熟悉的装束，路娜感到一身轻松。她尽情地活动舒展着四肢，情不自禁地感叹道：“还是这旧衣服穿着最自在！”

该干正事了，路娜手持长剑在早从里寻寻觅觅，翻来砍去。她记得她的训练人曾经告诉她，在朗瓦拉北方的树林里，生长着一种紫红色的野花，如果羊吞食了这种花，就会一整天都陷入癫狂，大量吞食则会死亡，所以这种花被称为癫羊花。如果人吃了这种花，中毒效果则要根据个人情况有所不同，轻者意识模糊神志不清，重者昏迷晕厥不省人事，但对人来说这种花却不会致死。

然而她只是听说过，自己也从未亲眼见过。她只觉得紫红色的花也算是很特别了，应该不会有别的紫红色花朵了吧，至少目前为止她还没有发现一朵。渐渐有些气馁的路娜不禁怀疑，难道这片树林里并没有那种花？顺着山势一路向下，来到一个浅浅的山沟里，一条涓涓小溪从沟底哗哗地流过。溪水并不深，但却十分清澈，路娜听见这潺潺水声，才发觉自己好渴。俯身捧起清凉的溪水，路娜大口大口喝了起来，喉头留下丝丝甘甜的味道。一抹紫红色被杂草掩映着，无意间闯入了她的视线，她激动地拨开杂草，一朵紫红色的小花静静地摇曳着。路娜扬起欣喜的笑容，将花朵连茎拔下，又在附近的杂草里翻出了好多，直到一只手已经抓不下了，她才用细树藤将这一大束花捆在一起。“这些应该够了吧。”路娜喃喃自语道。

听见身后响起了悉索的脚步声，艾德回头一看，路娜拿着一束花向自己走了过来，每个表情都在无声地向他传达着喜悦，那模样就像一个单纯的姑娘要将花送给自己心爱的小伙一样。艾德想着想着竟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了，开口说道：“怎么想着给我送花啊。”路娜闻言立刻换了脸色，白了他一眼，冷冷地说：“谁要给你送花啊！你做梦呢吧！”

艾德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尾，赶紧干咳两声化解一下自己的尴尬。“那你摘这么多花是要干嘛？”路娜找了一块凹形的石头，将癫羊花放在凹坑里，抽出匕首开始切割碾磨起来，一边忙活一边头也不抬地答道：“这花可是要送给巴蓓丽的。你要尝尝吗？”路娜忽然转头狡黠地看着艾德，嘴角勾起坏坏的阴笑。“不了不了，你还是送给巴蓓丽吧。”艾德光看她那邪恶的表情就知道这花毒性定是不小，自己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凹坑里的癫羊花被碾成了碎末，流出了暗红色的汁水，将碎末混成了粘稠的糊状物。路娜从艾德送她的裙子上扯下一块黑纱，用手将花末捏成一团，包在了纱布里，最后将纱布打结系好。艾德见她毫不犹豫就扯了裙子，心里顿时不爽起来，长这么大第一次给别人送东西，竟然被这样随意破坏，他忍不住嘟囔着抱怨道：“好歹也是我送你的礼物，你就不能爱惜点啊！”路娜没好气地回他：“难道要我扯你衣服吗？”

路娜没空跟他拌嘴，她拿起包好的花末，从树林里绕到了旅店正后方。天已经快黑了，店里的伙计正在收拾东西、清理后厨。厨房门外有一口大水缸，此时正有人从井里打水，然后那人将打上来的井水倒入了水缸之中。看来旅店内用来做饭烧水所用的水，应该就是那口水缸中的水了。路娜静静地潜伏在矮木从后，一直等到深夜店内都熄灯了，她才钻了出来匍匐着爬到了水缸前，轻轻掀开水缸的木盖，将那团癫羊花末扔了进去。

等她返回时艾德早已经倚着树干呼呼地睡着了，苍白的脸色在清亮的月光中显得格外疲惫，路娜扶着他躺好，将挎包垫在他的脑袋下。夜晚时林间的凉气源源不断地从地面向上散发出来，冻得她搓起手来，艾德躺在地上全身都在微微地颤抖着，即使是在睡梦中也紧紧地抱着双臂。路娜解开斗篷，把斗篷披在了艾德身上，看着身旁熟睡的他，小声说了句：“对不起。”其实弄坏那件裙子。路娜心里也很难受，虽然她不爱穿，但那也是她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件礼物。哎，她叹了口气，可是她也没有办法，毕竟只有那种纱质的布料才能让花汁渗入水中，而这些癫羊花，是她完成任务唯一的指望了。

不知睡了几个时辰，艾德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路娜双手抱膝，头搭在膝盖上，睫毛微微眨动着，看来睡得并不踏实。他想起身活动一下被冻得有点僵硬的四肢，才发现路娜的斗篷竟盖在自己身上，心头瞬间涌起一阵暖意。正想着跟她道个谢，坐起身时忽然发现，不远处的旅店内，亮起了微弱的灯光。他赶忙摇醒路娜，“醒醒”，他用眼神示意，“灯亮了。”

路娜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忽明忽暗的灯光摇摆不定，从旅店侧面的楼梯窄窗前一闪而过。路娜一个激灵，飞快地向旅店后方俯身跑去，也顾不上侦查情况了，她径直跑向水缸，从里面捞起癫羊花团，转身就向树林冲刺，接着飞身一跃跳过了矮木从。就在这时旅店的后门“咯吱”一声被打开了，一名年轻的伙计听见屋后的树林里传来些悉悉索索的声音，举着油灯满心好奇地向着树林走过来。

路娜静静地趴在矮木从与杂草的阴影中，屏气凝神，紧紧贴着地面，不敢有丝毫动作，心里紧张地祈祷着：千万别发现我！旅店伙计停在距她几米远的地方四处张望着，但路娜黑色的头发和衣物使她与阴影融为一体，小伙计没察觉到有何异常，他想着可能只是一只山猫吧，便悻悻然地转身走回了屋后，从水缸里舀了一桶水，走进厨房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见人走远了，路娜的心才总算沉了下去。她长舒一口气，幸好没被看到，才没有功亏一篑，要是她反应慢上一秒，恐怕现在已经被巴蓓丽的卫兵五花大绑了。路娜把手中包着癫羊花的纱布拆开，取出里面的花末埋在土里，用落叶掩盖好，剩下的就只有等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