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尸屋
第一缕晨曦还未划破东方的黑暗时，路娜便和艾德一起悄悄潜回了巴蓓丽的住所附近，继续在暗中观察着府内的情况。直到中午时，一位身着朗瓦拉官服的男人乘着马车姗姗到来，从停在门口的马车上慢吞吞地走进了公主府。
“巴蓓丽公主，我代表朗瓦拉国王前来为您送行，并给您带来了国王签发的出城许可和出境许可，路途遥远，愿您一路平安。”乔纳什站在书房的正中间，手中拿着一个信封，面对着端坐在书桌后的巴蓓丽公主，神色谦而不卑，语调郑重沉稳，嘴角却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劳烦您了，乔纳什大人。也请您带我转达对国王陛下盛情款待的感激之情，也愿国王陛下一切安好。”巴蓓丽站起身，双手交叠于身前显得十分端庄，款款地走到乔纳什面前，伸手接过了信封，打开查看确定就是那张她等待多日的出城许可，满意地微笑起来。“乔纳什大人，您看我这宅内今日十分杂乱，恐让您沾了灰尘，实在不便留您多坐，还请您原谅我。”说着巴蓓丽朝着门口打了个手势，乔纳什便会意地向屋外走去。“当然，我也还有要事在身，也不便多做停留。那我便告辞了。”
巴蓓丽陪着乔纳什走下楼梯，一路走到了正门口，乔纳什早就看到路娜和艾德藏在外面，为了防止计划生变，便赶忙说：“公主请留步，无需再送了，我自己出去就可以了。”巴蓓丽微微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优雅地开口道：“那我便不送了，再次感谢您的到来。”乔纳什独自走出房门，穿过前院，走到院门口时快速地瞥了一眼躲在街角处的路娜和艾德，身形一闪就钻进了马车。随着马蹄声哒哒地响起，马车渐渐驶离了公主府，坐在车内的乔纳什笑意更浓。“看来鸦首大人和路娜公主相处得很不错嘛。”
不久后另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门口，一身华袍的巴蓓丽公主也从屋内走了出来。她依普提拉风俗面覆金色薄纱，路娜看不清她的面目。公主上了马车后沿着国王大道向城门方向驶去，其他侍从匆匆锁了内外各处大门，赶着十辆装有大木箱子的马车，在卫兵前后左右全方位的护送中，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缓缓地离开了公主府邸，踏上了返回普提拉的路程。
眼看着目标渐渐走远，路娜却并不着急，她很清楚去普提拉只能从哈纳兹前往冰山堡，沿圣水河北上穿过冰山峡谷回到普提拉，她没有别的路能走；况且这么一大群人行动必定十分缓慢，即使他们先行要追上他们也不是难事。路娜现在只想进公主府找一找还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即使她能把重要的东西都带走，但路娜相信有些秘密的痕迹是无法被抹去的。
终于等到一个四下无人的时机，路娜攀着院门的铁栏杆顺利地翻了进去，艾德也学着她的样子爬过铁门，站在了前院的草地上。两人不敢耽误，俯身向着房门处跑去。路娜从腰间取出弯刀，用尖端捅进了锁眼，在里面摸索了一阵后向右微微一转，“啪嗒”，门锁应声而开。两人快速钻进屋内，将门重新关好。
虽然知道要找的东西不可能摆在明面，但路娜还是仔细地把整个大宅搜了个遍，却并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东西，路娜不禁感到有些失落。从阁楼顺着楼梯下到二楼，左侧长廊是巴蓓丽起居的地方，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地毯；长廊两边分别是巴蓓丽的书房和卧室，她和艾德都已经搜查过了；长廊昏暗的尽头处，墙壁上盖着暗红色的丝绒窗帘，从墙顶直垂到地板上。起初她并没有在意，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但就在她要转身下楼的一瞬间，一副画面忽然闯进她的脑海。昨天在院外观察时，并没有在那面墙的位置看见窗户，既然那里没有窗户，又为何要挂上窗帘？
带着疑惑路娜一步步走近那面墙壁，抬头一看才发现这块丝绒布根本不是窗帘，是被钉在墙上的，只是由于这里光线太暗，所以远看才会觉得像是窗帘一样。直觉告诉她，这块布的后面隐藏的东西，肯定非同一般。路娜抓紧布帘用力一扯，但布帘纹丝未动，看来是钉得十分牢固，她只好抽出长剑，举到高处划破了布帘，一副巨大的肖像画随着她的动作，逐渐显露了出来。
画中的女人身着镶钻的绣金纱衣，高贵且优雅地端坐在椅子上，金色的长发披在身后，碧蓝的大眼睛幽深如海，高挺的鼻梁下樱唇浅笑，白皙的皮肤在纱衣下若隐若现，戴着大颗蓝宝石戒指的手自然地搭在扶手上，手中握着一朵盛放的鲜红如血的玫瑰。路娜一眼就认出了这画中的女人，正是酒会那晚与奥德利尼在一起密谋的那个公主。之前自己就猜测着目标可能是她，看来果然没有猜错。
路娜在画上敲了敲，并没有回响，后面明显是一堵实墙。这可让她有些犯难了，如果后面没有暗门，一副普通的画像为什么要把它遮起来呢？她又确认了一遍，在画像的各处都敲了敲，依然没有任何发现。正在一筹莫展之际，路娜忽然想到，如果画后有暗门，也许会在地板上留下开合的痕迹，而整间房屋只有这里铺了地毯，会不会就是为了掩盖这个痕迹？
她毫不迟疑地掀开地毯卷了起来，看见地板上有一道浅浅的弧形痕迹，弧线两端正连着画像的两个底角。依照痕迹这个暗门应该是可以转动的，可是路娜左推也推不动，右推也推不动，气得她狠狠跺了下脚。这时艾德从楼下走了上来，他本来想告诉路娜这里没有什么暗门，劝她赶紧出发，可当他一走进这个长廊，目光就被墙上的画像牢牢地粘住了。早就听闻普提拉的巴蓓丽公主生了副绝世容颜，可直到今日自己亲眼见到，才明白何为倾国倾城，娇美的面容、曼妙的身材、高贵的气质，所有一切都让他移不开眼，他就这样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大脑里完全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路娜本来就急得上火，转头一看艾德这家伙竟然像个木头似的，直勾勾地盯着画上的女人，顿时气得火冒三丈，走过去结结实实地照着他的胸口就是一拳。吃了痛的艾德这才回过神来，正要发作却撞上路娜凶神恶煞般的目光，只得忍下了这口气。“看够了吗？看够了就来帮我开门。”艾德留意到地上的弧形痕迹，也试着推动画像，同样也没有成功。路娜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我倒要看看这画后面到底藏着什么猫腻！”她抄起长剑嘶啦一下就划开了画布，然后将整幅画作都砍成了碎片，一堵褐色的泥墙在零碎的画布下显露出来。虽然这个方法确实很有成效，但是也实在太过简单粗暴了，眼睁睁看着这么一副精美的艺术品被毁坏得支离破碎，艾德心里禁不住涌起一阵痛惜。
画像后面的泥墙，与周围贴着壁纸的墙壁迥然不同，一看就知道是新砌的。艾德从楼顶的杂货间里找了把破旧的斧头，对着泥墙一顿猛砍，才几下就砍出了一个破洞，顿时一股浓烈的腥臭味道直冲鼻腔。“这什么味道啊！”艾德赶紧捂住鼻子，但这令人作呕的味道依然挥之不去。“死人的味道。”路娜对这种血腥味再熟悉不过了，不过如此浓烈的尸臭味，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强忍着呕吐的冲动，路娜拿过艾德手里的斧头，狠狠砸了起来。
豁口越是扩大，臭味越是刺鼻，仿佛每一次的呼吸，都变成了一种折磨。泥墙之后是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路娜叫艾德去卧室里拿了一盏油灯，点燃后往洞里一照，只看见一层层向下的台阶。路娜怕有危险，手握长剑走在前面，艾德则跟在后面，举着油灯负责照明。螺旋状的台阶向着地下延伸，台阶尽头又是长长的走廊，两边有许多上着锁的房间，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循着这血腥味一路前进，寻到了走廊的尽头。味道最是浓重的地方，却是在一堵石墙处，仿佛味道是从这石墙上散发出来的。路娜知道肯定又是什么机关暗道，她四处摸索一番，也没找到机关所在。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她想起奥德利尼大厅台阶下的那块木板，于是她使劲将石墙向里推去。艾德见状也赶忙与她一起使劲，终于在两人的共同努力下，石门向内陷了进去，随后两人用力一推，石门就滑到了墙壁后面。
还没等艾德从地上拿起油灯，路娜就一脚踏进了屋内。一瞬间路娜就感到脚下黏糊糊的，好像是踩进了泥水里。就在这时艾德也走了进来，在灯光的照射下两人低头一看，才发现整间屋子都泡在了鲜血里，厚厚的一层血液已经快要凝固了，黏黏的粘满了地板。两人同时打起了寒颤，全身汗毛都倒竖起来，不自觉地咬紧牙关，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艾德硬着头皮向前走了两步，将油灯高高举起，终于看见了屋内的全貌。四周的墙壁上到处都是血迹斑斑，不知道有多少尸体一个压着一个，摞成一堆一堆的扔在墙边。这些尸体遍身伤痕，早已经开始腐烂了，不仅能看见森森的白骨，还能看见白色的蛆虫在腐肉里扭动着身躯钻来钻去；有些尸体更是被开膛破肚，肠子扯着内脏洒在了地板上。更可怕的是就在艾德左边几步远的地方，一具女尸被吊在铁链上，脑袋毫无生气地耷拉着，黑色长发散乱地垂了下来，脖颈处一道长长的切口像是一抹诡异的笑容，鲜血瀑布一般染满了她的长衫，后背透过破烂的布片已经能见到根根肋骨。
艾德再也受不了了，他转身把油灯塞进路娜的手里，直接冲了出去，扶着墙剧烈地呕吐起来。这绝对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恐怖、最恶心的画面，他永远都不可能忘记这地狱般的景象。更让他觉得反胃的，就是那个画像上的女人，没想到那般美丽的外表下，竟是比蛇蝎还要狠毒万倍的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