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娆卖色,不知检点!”沈演之气昏了头,丝毫不顾兄妹之情,连连恶语相向,“今日袁氏欺上门来,来日人人都会笑话我沈家,看轻我沈家,沈氏还有何脸面?”沈演之口口声声都是宗族,仿佛袁氏悔婚让沈家遭受了灭顶之灾。
“咳咳,大哥,不能全怪秀秀的,秀秀安然待在内堂,周家那子胆大包天强自闯入,这才……”沈融之听不下去了,怯怯地为妹妹辩解。
“你给我住口!”沈演之怒气转向沈融之,毫不客气:“交的狐朋狗友,引狼入室,你罪过更大!”
沈秀之伤心垂泪,听着兄长一句胜似一句的不堪训斥,哭着愤然质问:“大哥,受伤最深的是我,身败名裂的是我,无辜受辱的也是我,大哥难道一点都不为小妹想想吗?”
“小妹日夜以泪洗面,生不如死,唯盼望大哥能够回来主持公道,怎想得到的没有一句安慰,尽是不堪入耳的恶语,这比那禽兽玷污我身体还让人难受啊!”娇弱的秀秀感情已经崩溃,柔美的面庞早已被泪水打湿。
沈演之听着妹妹哭诉,心中一软,老脸一红。确实,作为沈氏家主,他考虑的都是家族声望得失,所以一听说妹妹在自家府中受辱,赶忙从任职地嘉兴赶回都城,处理和袁氏的脆弱婚姻结盟,最后的结果,即是婚姻破裂,结盟无望,他怎能不怒。
至于妹妹的感受以及惩治肇事恶人,他觉得无关紧要,所以想都没有想起。
“秀秀知道大哥一心与袁氏联姻,壮大家族声望,自然无怨无悔,可无妄招辱,我也毫无办法啊!”秀秀痛心疾首,其哀伤恰似葬花黛玉,谁见了都会怜悯几分。
高门大姓联姻结盟,皆为壮大家势获取更大利益,素来如此。顶级家族权倾天下富有四海,他们就和皇族联姻,稳固地位,当今居于朱雀门外乌衣巷里的琅琊王氏、陈郡谢氏、兰陵萧氏、陈郡袁氏等都是如此。南驰道右测、秦淮河边上的昭文巷,居住的则是中等氏族,他们世居江南,根深蒂固,如沈氏、陆氏、张氏。
世家大族起于东汉,经岁月的沉积,到东晋之时达到空前鼎盛,上控朝堂下主苍生,连皇室都倚仗其势。永嘉之乱后,关中和北方的大族跟随皇室大举南迁,极大挤压了江南氏族的生存空间。又值年年战乱,无数起于微末的军人渐渐形成势力,成了庶族,严重威胁世家的地位。
如今,居于乌衣巷的是北方乔迁而来的顶级氏族,势力最大,昭文巷里的则是江东氏族,势力次之。庶族大户则集中于皇城北面的归善寺一带,分类而居。
尽管世家大族在朝野占有绝对的力量,不过式微在所难免。于是顶级氏族为了开枝散叶,不得不寻求中等氏族的支持,中等氏族则为了寻求更大上升空间,想方设法与顶级氏族搭上关系。袁氏和沈氏的婚姻就是典型的结盟。
然而,世家虽然着眼长远,但也极为爱惜羽毛。袁进娶沈秀之为妻,那就容不得沈秀之有任何污点,否则真是被其他世家所耻笑,永远抬不起头了。娶妻娶德,娶妾娶色,坊曲勾栏道风流,皆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沈演之听着妹妹眼泪花花的哭诉,自觉也有点太不近人情了,不过作为沈氏家主哪有认错的道理,于是言不由衷地继续大声训斥:“哼,你还跟我诉苦,沈家因为你成了整个江南的笑柄,这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