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暖炕上,冬雪看著窗外寂寂。
夜已深沈,天上懸著一輪明月,連下著幾日的雪已然停歇,清冷的月光映得雪地恍若置身銀白世界,偶然夜梟呼鳴啼叫,許是那雪景太過雅緻,月光又是清澈如水,引得一群小山妖悄悄的竄了出來,在雪地上嬉戲起來。
這樣的景象,從來不曾見過,看著那群歡欣的小妖們,她不禁也微笑起來。這銀白交互輝映的美景,讓她冬雪起了那白銀之山也有著相似的景緻。自天妃來過之後,回到南荒的念頭愈發強烈了。呼嘯的風聲拂過山林,有著沙沙之聲,滔滔的怒水,沖激著巨石引出丈高白浪,她最愛的,就是坐在那白銀之山,看著明月昇起,在山壁上映出一地猶似此刻白雪皚皚,而日落西沈時,又有著金霞流光,氣象萬千的磅礡,更勝九重天上的五彩祥雲奔騰天際。
往事如昨。冬雪回想起那場蟠桃盛宴。她從未想過西王母會當著眾神面前開口要了自己,在交情與顏面,眾神附和嬉笑中,就如此成就了往後的命運。在那樣的景況之下,冬雪很清楚天妃的萬不得已,若不依著西王母的心願,似顯得天妃亳無大度,連個小仙娥也捨不得。
在南荒的日子是如此安樂,雖說自己向來個不多話的人,但自進太平宮後,開口的機會更是微乎其微。她明白,何以天妃會不遠自南荒而至太平宮,一如那日特意來到這聚窟洲,就為解她身上的錮心咒。只因她太瞭解自己那向來不爭不說的脾性,也就會有那日她說若不偶爾張揚些,反倒是被其他仙娥看輕的一番話來。
冬雪悄悄攤開掌心,看著手中的藥瓶子。雖說如今法力盡失,又是成了一個無一日不食藥的人,但心中懸念的事仍得想個法子。猶記得那玉石醴泉與神芝仙草是在不同所在,若想二者皆得,以現下的自己,必是無法如願。
那日醒來,問白曾告訴她,天妃娘娘如今只想得出一個法子,唯有回到太平宮,向西王母稟明事情來龍去脈,才極可能取得那兩樣東西又不被生疑。而受麒麟之怒的內積之傷,聽聞那東海祖洲有著不死草,據傳那小小菰花花苗,可使得病痛盡消,宛若重生,或許那不死草可以讓那內積之傷得以消弭。
冬雪輕吁長氣,眸光望著窗外,卻見著一抺身影。月華映在那襲碧色長衣,有若那碧泱泱的湖面,閃著璀璨的銀光,她略怔著,疑心是自己錯看了,但那身影逐漸走近,直至她看得見那清晰的身影。許是夜色太濃,縱便有著灼灼月光,她也看不清他的神情是否一如那日於軒轅離別時那般,帶著苦澀的笑意。
冬雪輕輕下了炕,披上了斗篷,躡手躡腳的步出了房,推開了門。方踏出門,就見著了那張讓自己心口莫名牽掛,念著他平安與否的臉。幾分的訝異,幾分的欣喜,更夾雜著幾分的不安,她看著他,說不出一句話。
霧海面上噙著淺淺笑意,「看來,妳比我想像中的,還好些。」
冬雪微擰著眉,仍是有些不可置信的,「你怎麼,會在這兒?」
霧海靜默半晌,才說道,「有人告訴我,妳在這兒,所以我就來了。」
聞言,她感到鼻心略略發酸,卻是笑了,「好端端的,誰告訴你這件事做什麼?再說了,有什麼天大的事,值得你這位軒轅重臣不遠千里的跑到這西海來?我只是暫時住這兒幾日罷了,等時候到了,也是要回南荒的。」
聽著她的說辭,霧海走近了她,低著首,看著那細細的眉,澄澄的眼,似雪般的面龐,或許因為受傷的緣故,倒是清瘦了幾分。他問道,「妳受了傷,不是嗎?」
冬雪聞言,剎時怔望著他,腦子頓時嗡嗡作響,「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問白明明告訴我,重岭的結界設得好,三界並未受到多大的震盪。」
霧海說道,「妳還想騙我多久?」
她驚愕的看著他,只見那眸心裡盛著不悅,面上又是一如初見那般清冷,看得冬雪心口直發寒,「我騙了你什麼?」
聽著她的言不由衷,霧海有些怒了,眉心也跟著攢了起來,「那妳告訴我,法力與修為盡失的掌劫女仙,如何回到那遙不可及的南荒?」
心口一震,瞬時她感到喉際乾啞得發疼,再也說不出話來,只能怔怔看著他,彼此默視了許久,她才勉強掙出一句,「你都,知道了?」
霧海仍是看著她,緩緩說道,「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不知道是天寒地凍的緣故?還是他的目光太過冷洌?冬雪感到手上一陣涼,直涼到心口,只得別過目光說道,「我本來想,等傷好一些,想個法子去東海,那兒有不死草,還有玉石醴泉和神芝仙草。何況,問白也有提過,天妃娘娘說了,先回度索山取藥後,等略好了些,再尋個機會離開太平宮。」
「可能嗎?」霧海說道,伸出了右掌扳過她的小臉,直視著她的瞳眸,「妳很清楚,回去了能不能再離開。不擅長說謊就別想企圖瞞過我。」
溫熱的大掌熨貼在她的面頰,帶著一絲暖意,冬雪訥訥道,「我沒想過瞞著你。可我也知道你所謀划的是什麼,現在的我什麼都失去了,連能幫助你的能力也無,若不回度索山,不會有機會將修為彌補回來。」
「我要妳幫了?」他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