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苗疆女子有情蛊,可让恋人死心塌地,大概,便是含着她这般小心思的吧。
苏暖细伶伶立在晨光中,望着东厨门口的竹筐,内里放置着几乎一竹篮的五色寒衣。其上的纸钱和白烛也有不少。望见那竹篮,苏暖右手隐隐作痛,昨日她和云拓连夜裁了不少寒衣,到最后,她的眼皮都撑不住,直接趴倒在桌上了。
蜡烛噼啪作响,云拓的眉眼在烛光氤氲中格外温柔,波澜不惊的眸光,专注地投射在手中的剪子上。
“阿微,”苏暖迷迷糊糊正睡着,好似听到谁在喊谁。懒得提起眼帘,她继续睡着,不一会儿感觉身子腾空,很快便落到床榻上,沉睡不醒。
塌下肩膀眺望远山,苏暖右手扶门,目光放空。已是十月了,爹娘不知背着她在何处行走,记忆中早年一直是奔波途中,因缘遇合都不长久。她找不到爹娘,爹娘稳定下来,也是在一年后,姑苏的一所湖边小屋。她没把握能凭记忆找到流离的爹娘,只能停住自己步伐,继续守在云拓身边。
她提着手里的细柳条,行去庭院简单地作了个洗漱,顺手扎了个极趁手的男子发髻。
……
青山深处,有两个身影在跋涉。
苏暖双手捧着牛油灯,发上简单系着白帛,腰间一块细细的红绸将她和云拓两人的腰紧紧连在一起。
云拓提着竹筐,在前方引路,那张缠着黑色护额的俊脸时不时回头,瞧她行得如何。少年时而掏出袖子里的白帕,替她拭额上鼻尖沁出的细汗。
路长日渐升,终于,一处有槐树有水的所在显现二人面前。铁栅栏围起一株形态怪异的古槐树,黑褐色枝干仿佛曾被烈火熏烧,但那槐树却是生机盎然。槐树旁,耸起的坟包前,灰黑色的墓碑冰冷中透着绝望,笔直指向苍穹。
没有刻字,似乎内里埋的不过孤魂野鬼一只。苏暖抬头望向云拓,这……是娘亲的墓?怎的连字也没有,常人不可能这般行事的。连她这个北地邺城不重风俗的人都知道的事,南地那么重礼,怎么可能不刻字?
此时,云拓却没看她,少年把竹筐里的各式菜样取出,端正摆放于坟前。依着南明祭祀礼,云拓轻抿薄唇,沉默地把白烛和檀香取出。取了火折子,点燃,借着火光,他安静地把白烛和檀香点燃。
云拓一头鸦青长发干净利落的束起,头上绑带换成白帛,他衣裳同苏暖一样,皆为一袭纯白,此时,青山绿水,他一半的面颊笼在阴影里。跪在坟前,安静地在泥里插香烛,烧寒衣。
少年示意苏暖同他一起,跪在坟前。待苏暖跪稳了,他温和地递过纸钱与五色寒衣,让她烧。
苏暖愣怔一瞬,手臂僵直着接过,脑海里空白一片。
不能烧纸钱,脑海中有声音在提醒着,但她似乎是傻了一般,只顾着抬手,一张又一张地往火里送去。
脑中又出现那种嘶嘶的莫名声音了,苏暖神色呆滞,低头,让人看不清她的眉眼。
断断续续的画面,在眼前浮现……
那是一个沉寂的灵堂,宽阔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