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他伤重昏迷,她悉心照料,为他敷上热巾帕,为他减轻痛苦,他怎么也无法忘怀那一刻的安和与宁静。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来,轻轻覆上了她柔润的手背。
假寐的她眉角微微一跳,他掌心中的温热使她不安之至,连呼吸也禁不住放缓起来,如是卑微的哑忍。
他如掬珍宝似的执紧她的手,弯下腰身,脸颊低低地贴近她如春葱般的玉指,玉桂芬芳淡淡弥漫于他鼻息间,仿佛如此便可渡过此生此世,他甘于沉溺于此……
桂菡忐忑不已,食指在他掌中颤抖了一下,他抬首看向她,她心知不可再假装,遂慢慢睁开了双眼,长长睫毛如小扇般遮盖了眸内的厌恶与抗拒,她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你醒了?伤口是不是还很疼?”同昕似不以为意,在床沿上坐下,关爱之情溢于言表。
桂菡下意识地抱紧被子,往床榻内缩一缩身子,道:“太医说过,我身上的伤相当严重,恕我不能侍奉于皇上您!”
同昕面上的关切之色霎时消褪了泰半,他站起身来,负手冷声道:“贵嫔初至朕的后宫,便失足受伤,想来必定是宫人侍候不周,朕必得严惩那一众奴才,方可慰贵嫔之心!”
桂菡挣扎着坐起身,道:“我受伤纯属意外,与人无尤,你休得怪罪无辜!”
同昕讥诮一笑,道:“你可知你进宫后,身体发肤均为朕所有,若有丝毫损伤,朕即可将你身边的奴才全数处死!你若有不想牵连无辜,便得好生保重自己。”
桂菡心中动气,以至牵动头部的伤员,一时剧痛不止,她蹙起眉来,颤声道:“你不仅可将我身边的宫人处死,你更可将我处死,留下我,只会令你不快,你何苦强人所难!”
同昕霍然一把捏住了她的下颌,眸光泛起撕心裂肺般的伤痛,“你就那么想朕赐死你吗?你是想让朕知道,要你留在朕身边,比死更难受?”
桂菡强忍疼痛,抬手要将他的手拨开,奈何他力道强硬,丝毫动弹不得,她急得眼底发红,含糊道:“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同昕惊愕地瞪着她,手上渐次松开了力道,缓缓地放开了她的脸庞。她如蒙大赦,垂下首低低喘息,一壁以防备的目光瞥向他。
同昕捕捉到她这缕目光,神色更显灰冷,他倒抽了口冷气,道:“流水无心恋落花,你无心于此,而我……”
他苦涩一笑,不再往下说,只顺手一拉,将床榻旁的帷幔重新遮垂于她跟前,声音轻浅几不可闻,“我再不愿收集你的仇恨……”
桂菡几乎以为自己是听误了,讶然地向他看去,他已转身往外离去,纱帐迷蒙,他的身影竟有几分萧索,一如当天雨中相遇时,他的潦落与仓皇。
这夜心绪紊乱,几乎整宿未眠。当清晨的阳光洒进殿内时,若山捧了热水进内,脸上恬静如初,看不出任何波澜来:“小姐,是时候换药了。”一并将私藏于袖中的纸笺塞进了她手中,只作若无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