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刀叹了一口气说：“我虽然不忍心，可还是得说。你要抗下本来杨显荣的杀人罪，不能反供，否则，杨掌柜便不会承担你母亲的治疗费。你死后，你母亲的一切花费都会由杨掌柜承担，包括给她处理丧葬。”

左孝文摇了摇头，说：“三哥，咱们就别拐弯抹角了，您动了这么大阵势不可能仅仅为了逼我去顶罪，一定还有别的打算。反正我肯定是死定了，您对一个死人还不说实话吗？”

徐三刀死死地盯着左孝文，，脸上挂笑，可双眼却放凶光。见左孝文毫无所动，只得收回虚伪的一面，阴沉着脸。徐三刀开口说：“那好吧，既然咱们把话说开了，我就不兜圈子了。”徐三刀说完就起身把凳子踢到一边，凑到左孝文面前，恶狠狠地盯着他，可左孝文面无表情，没有半分害怕。徐三刀见吓不到他，便又走回去。

“难怪常爷欣赏你，你一个读书人有这样的胆色确实少见。知道自己要死了还这么镇定。”徐三刀说。

左孝文傲然道：“哪比得上三哥您神机妙算，心狠手辣啊。注定要死的人，哪还有害怕的东西，什么不敢说，什么不敢做。这要是三哥没交代好，到了日本人那说了点不该说的话，三哥可别怪我。”

徐三刀拍了拍左孝文的肩膀，走到他的身后，说：“孝文啊，你也就比我儿子大几岁。算起来你母亲比我也大不了多少吧，不算老。这要是不幸去世，蛮可惜的。这人死的方式也有很多，有人呢睡一觉就没了，也有人受尽了痛苦才死。就不知道你娘这病会是哪一种死法啊。”

左孝文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火了，握紧拳头就冲徐三刀打去，只是刚有动作就被旁边的人拦住，双手也被架在了身后。徐三刀忍不住就大笑起来，指着左孝文说：“左秀才，怎么，忍不住了，不是有话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嘛。说不过我就要上手啊。”对着左孝文嘲笑了几声，挥手让手下将他放开。

徐三刀抱着膀子，说：“先不说这里有我这么多手下，就是你我单挑，你一个书生，我呢，混江湖那么多年是白混的？十个你也打不过我啊。咱们呢心平气和地谈，我说你听，你只管点头。只要你按我说的做。你娘绝对会是寿终正寝。”说完招呼手下给他搬来一张凳子，让左孝文坐下。自己也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

左孝文坐下后也不说话，被人掐住了命门，再怎么争辩也无用，万一徐三刀不耐烦了，就做出一些威胁之举，受苦的是自己母亲，那自己就是大不孝。

徐三刀见他闭口不言，就先开口说：“我要你做的事很简单，你就在老老实实呆着，我会让人给你送饭。我不会安排人守着你，但是你自己要心中有数。还有，到时候来人抓你的时候，你就跑，死命的跑。你如果能跑得了，你就不用去顶罪了，我也不会去追究。”

左孝文知道，徐三刀打的主意是徐三刀向日本人举报，而不是让左孝文主动自首，这样的话徐三刀在日本人那算是立了一功，可他应该还有别的打算。至于跑，抓他的时候肯定早就把周边就围起来了，到时候自己一跑，说不定还会被一枪打死。就算要抓活的，周围有着天罗地网，自己又往哪跑。

左孝文没有任何表示，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徐三刀也不管他点不点头，自顾自地往下说：“你放心，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也不多说，到时候你自会知道。抓你的时候，那些人不会对你开枪，至少不会冲你要害开枪，死不了。”果然啊，是想让自己被活捉，左孝文心想。

“你被抓住之后呢，肯定会严刑拷打，你一定要咬死说就是你杀的人，怎么杀的，就说是抢了枪，然后开枪杀的那两个人。第一天，除了这些，其余的都说是不知道。第二天，你就装作受不住苦刑，向日本人说，自己是在杨掌柜的帮助下才能躲藏起来，而且当时用来杀人的枪也在杨掌柜那，被他藏了起来。你做好了，说不定还会因此被网开一面，留下一条命呢。”

左孝文没想到他连杨掌柜也算计了进来，还要自己去供出来他。徐三刀看出他对杨掌柜有些不忍，就说：“怎么，不想连累你家掌柜的？我实话告诉你，就是你家掌柜的说你左孝文是最适合顶罪的。我一开始的话也没骗你，杨掌柜说，左孝文这人，是个孝子，为了他母亲，什么都能做。家里的钱又全都拿去治病了，再也无能为力。只要说能够给他母亲治病，能给他母亲安排后事，一定就能让他乖乖地去认罪。这可是杨掌柜的原话。我让你去供出来杨掌柜可也是为你报仇啊。”

左孝文不知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可也不能不同意，只是他不愿亲口说出来。徐三刀继续说：“你愿不愿意，忍不忍心我不管，总之我能根据日本人的反应来看出你到底有没有按我说的做。要是我没看到日本人把杨掌柜抓去，后果你自己去想。”

徐三刀见他毫无表示，就问他：“听到没有？”连问数次，左孝文心中无奈答应，可始终不愿点头开口。徐三刀朝他头上猛扇，边扇边喊听到没有。左孝文头晕眼花，不得已只好开口说听到了。徐三刀这才罢手，对周围手下说：“看来这秀才还是怕兵啊。”

左孝文不敢应声，只能瞪向周边哄笑的众人。徐三刀说：“小子，你随便瞪我。你对我的所有不尊敬我都会算在你老娘的头上，咱们看谁能吃定谁。你也别说什么下辈子或者做鬼也不放过我的话，这些我都听得耳朵生茧了，也没见怎样。”徐三刀拍了拍左孝文的脸，说：“秀才，我走了，好好按照我说的办。”然后徐三刀招呼众人，回去了。

等一群人走远，左孝文才收回仇恨的目光。徐三刀真的没有安排人看着，可这种监视是在心里，是用了左孝文的孝心来管住他。虽然是深夜了，可左孝文一点睡意也没有，只能坐着等天亮。

在等的时候，左孝文想了很多方法，可是只要母亲在徐三刀的手上，自己就不能不投鼠忌器，只能按照徐三刀的安排去做。他不明白，徐三刀为什么要废这么多周折，如果是想针对杨掌柜，直接向日本人举报就是了，听他的话里，提到了杨掌柜将枪藏了起来，那就是铁证，只要搜出来就翻不了案啊。现在却要绕来绕去，从自己口中将杨掌柜牵连进来。

他没想到的是，这件事不仅仅是杨显荣一人干的，当时还有徐三刀的儿子徐青在场，所以他才要费这么大周折，让左孝文顶罪，徐三刀举报了之后在日本人那里有功，之后的事情自己便能参与其中。到时候左孝文把杨掌柜供出来，日本人把杨掌柜抓进去审问，杨掌柜将徐青也给讲出来，自己就可以为他推脱，说是杨掌柜为报复自己而胡乱攀咬。甚至自己还可以与杨掌柜谈条件，只要杨掌柜承认自己是藏在城中的间谍，自己就可以放过杨显荣。至于客栈，只要杨掌柜一死，自己就可以轻而易举收过来。

若是直接举报杨掌柜，事情少了中间这些变数，就没办法转移杨掌柜的注意力，让他以为自己的目的只是尽快完结此事，没想过会对他下手。自己就可以趁机多做一些准备，到时候日本人去搜的时候，看到一封封密信或者别的东西，杨掌柜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他的话自然不会有人信。

简直就是一举数得，自己还能再日本人那里露脸，为日本人找出了潜伏的间谍，抓住了杀人凶手，到时候获得日本人的支持简直轻而易举。常爷为什么在日本人来后生意反而越做越大，就是为日本人做事，有他们的支持。自己从前没有地位，想插手插不进去。可只要自己也有了日本人的支持，那超过常爷就指日可待了。甚至他还知道其实常爷暗中还为国民党做事，只要自己取得日本人的信任，就可以揭穿常爷的真面目，取他而代之。到时候谁都要称自己三爷，而常爷，哼，尸体都发臭了。

徐三刀想到自己的计划成功之后的场景，简直飘飘然，走起路来都浑身有劲。这时跟在后面的手下说：“三哥，咱们真要照顾那个病老太婆啊？”

徐三刀停步向后看那个手下，说：“什么老太婆，她也就比我大几岁而已。因为常年有病才看起来就像是七老八十。该照顾还是要照顾的，暂时还不能死。等事情尘埃落定，你们就送她一程。不能亲自动手。”

手下很纳闷，不亲自动手还怎么送人一程啊。就问他：“那怎么办？”

徐三刀没好气地说：“笨啊你们，这人常年有病，身体虚弱，必须要长期静养，受不了刺激。你们就针对这点，用言语刺激，让她在外人看来是受不了失去儿子的悲痛，病情加重，暴病而亡。”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徐三刀想了想，说：“这事必须在其他人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动手。明天我就去找日本人说，估计后天左孝文把杨掌柜供出来，日本人就动手抓了，你们明天就把准备好的东西放到客栈去，一定要隐蔽，让杨掌柜也找不到。等确定了左孝文被判枪决的时候就去告诉他老娘，让她下去陪她儿子去。记住能不动手就不动手，要是她挺了下来，你们就用枕头捂死她。千万不要让人看到。我不担心别人，就怕常爷知道后把前前后后的事想明白了，他和日本人接触的时间长，更得他们信任，跟他斗，我现在很吃亏，只能徐徐图之。”

周围手下都点头答应，徐三刀挥手让他们自己回去吧，不用再跟着了。就独自一人在黑暗中走向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