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三哥啊。不知道三哥让人把我请来,有什么吩咐啊?”左孝文说。左秀才的称呼是徐三刀取的,也只有他这般叫,因而左孝文一听到就知道绑自己来的是徐三刀了。徐三刀偶尔也会去杨掌柜的客栈,或吃饭,或宴客,一月也会去几回,看到店中有一个生面孔,便问了杨掌柜,杨掌柜自然知无不言,只是当时左孝文新来,杨掌柜所知的其实也不多,只知道他是个读书人,暂居此地照顾老母。一介书生沦落至此,徐三刀没有对他半分可怜,反而幸灾乐祸,便取了个左秀才的称呼来讽刺他。只是左孝文听了也不恼,让徐三刀感到好没面子。私下里让人把左孝文详细调查了一番,得到回报之后也没有动作。偶尔去到店中仍高呼左秀才,过过嘴瘾。
上次讨论找顶罪之人,回去的时候徐三刀就想到了左孝文,徐三刀对左孝文仍偶有关注,了解他一些近况,觉得他最合适不过,只要掐住他的软肋,不怕他不就范。只是不能由他提出,他原本想着是引导杨掌柜往左孝文身上想,让他推出来,谁知道杨掌柜直接就将左孝文说了出来,省了他不少功夫,他便顺水推舟,假装不了解,在杨掌柜解释之后便让他前去劝说左孝文。而自己却回去布置了一番,左孝文家里派了人盯着,而杨掌柜的客栈也安排了人,只等杨掌柜劝说左孝文之后便将他绑来,假装是受杨掌柜之托来威逼左孝文,这样左孝文就以为这件事其实是杨掌柜为了自家儿子而搞出来的偷梁换柱计,徐三刀再稍加点拨,就能让左孝文在临死之前反咬杨掌柜一口,杨掌柜的那家客栈可是百年老店了,他每次去都想把它搞下来,这次可是大好的机会。
可惜,那个盯着客栈的小弟只看到了杨掌柜给了左孝文银元,便以为杨掌柜已经劝说了左孝文,便赶忙回报,却没想到杨掌柜还在缓缓图之,连事情都没说。徐三刀的祸水东引还要废上更多工夫。
徐三刀听了左孝文的话,先不回话,看了下这屋子,这屋子是他的人绑了左孝文,就近找了个废弃的将他扔了进来,留下一人看住他,剩下的人去回报。徐三刀左右看了看,屋内的家具摆设所剩无几,只留下了一个破旧的桌子和一些板凳,煤油灯都是自己之前带来的。徐三刀指了下凳子,立马就有小弟搬了过来,徐三刀在左孝文面前坐下,才对他说:“左秀才啊,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吗?”
左孝文摇了摇头,若是知道还会问他吗。徐三刀笑眯眯地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嘛,今天就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不寻常的地方,左孝文的脸色有了变化,今天只有杨掌柜最不寻常,居然破天荒地主动借了自己一个银元,说是要让自己帮他一个忙,又没有细说,现在看来这忙不简单啊。左孝文叹了口气。
徐三刀一直盯着左孝文,见他的脸色变换,就知道他已经想到了杨掌柜。要不是手下办事不利,没有查清楚就回报了,还自作主张将人先绑了,自己哪用得着这样费心引导。徐三刀说:“看来你已经想到了吧。”徐三刀十分谨慎,还在试探左孝文的想法。
左孝文问:“为什么?把我绑来又要让我做什么?”
徐三刀暗自咬牙,真他娘的费劲。可没办法,只能继续旁敲侧击,说:“按说依你的脑子,早该想到的,这么明显的事情。”
左孝文使劲回想,眉头紧皱。看来还要再推一把,徐三刀接着说:“你想想最近的事情,联想起来就不难猜了。”左孝文听了徐三刀的话,把最近的事串起来,杨掌柜是让自己帮忙,一定是和店里或者杨掌柜有关的,店里没什么事,那就是杨显荣,杨显荣之前急匆匆地跑回来,神色慌张,可是之后听六子说什么都没发生,自己还以为暂时压下去了。可最近的事情就只有杨显荣有问题,那这次杨掌柜把自己绑来是为了杨显荣?可绑来自己又能对杨显荣有什么好处?左孝文实在是想不通。只能用怀疑的语气问:“杨显荣?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还要将我绑来?”
徐三刀心中一定,不知道没关系,只要能想到他就对了。徐三刀心中高兴,脸上却装作沉重的表情,说:“既然你猜到了,我就直说了,最近两天日本人闹得动静这么大,你应该也听说是为什么了吧。”左孝文点了点头,虽然自己一直在医馆照顾母亲,可外面的动静依然波及到了这里,医馆也被搜查询问了几次,来医馆的人也提起过事情的原委。可这事和杨显荣什么关系,一个学生杀了两个日本军官?虽然这想法也出现在左孝文的脑中,可是这根本不现实,便只是一闪而过。
徐三刀看得出他已经联想到了,只是不敢相信而已,自己刚听儿子说起的时候,也很不相信,可事实如此,也不得不信了。“你是不是有一个不可能的想法,杨显荣杀了那两个日本人。可这是事实。”徐三刀说。
果然是杨显荣杀的啊,可左孝文还是不知道和自己什么关系,也不问了,就看着徐三刀,反正他会向自己解释的。左孝文换了舒服的姿势就这样躺着看他。徐三刀看到他在地上乱动,知道他不舒服,就哈哈一笑说:“绑着不舒服吧,来人,给他松绑。”身后一人上前拿出匕首将左孝文身上的绳子割断,又向后退去。左孝文起身活动了下身子,然后就席地而坐,直视徐三刀。徐三刀也不以为意,冲身后一摆手,另一人上前将手中的东西摆在了左孝文的面前,用油纸包着看不出是什么。那人打开之后就退回去了,左孝文借着灯光一看,原来是一整只烧鸡,原来有厚厚地油纸包着,一点气味都没有传出来。
徐三刀开口说:“左秀才,吃吧。想来你也饿了,我来的时候就让人买了这个,只是这一路上风大又冷,有点凉了。”
左孝文拿起来,也不在意手上脏不脏,右手在身上擦了擦就撕下一片肉吃了起来,他平常过的拮据,只给母亲补身体时买过肉食或将每日厨房的剩菜带回去热了吃,这烧鸡还是来这里第一次吃。边吃边说:“三哥,你还是将事情说了吧,这个烧鸡让我想起来,行刑前的送行饭。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不过肯定不是好事。说出来,让我也能吃的安心。”
徐三刀呵呵一笑,说:“既然你左秀才这样说了,我也不瞒着你。杨显荣杀了日本人,那是死路一条,杨掌柜不忍心白发人送黑发人,就想了一出狸猫换太子,让你去顶罪,可他呢又怕劝不动你,反而呢,你知道之后为了赏金就去告诉了日本人,就让我来劝劝你。”
左孝文手上动作一顿,嗤笑一声。他不愿白发人送黑发人,难道自己母亲就愿意,自己若是死了,母亲也不可能活下去,自己又怎会答应。劝那只是说的好听,徐三刀来劝根本就是威逼。左孝文也不接他的话,自顾自的继续吃着,表面毫不在乎,却暗自竖起耳朵留心听音。见左孝文不接自己的话,徐三刀也不在意,一个将死之人,更何况他对自己还有价值。
徐三刀面上悲天悯人,仿佛不忍心对左孝文说起这事,装作犹豫的样子,最后还是开口说:“我知道你左秀才是有孝心的人,而且你母亲现在的情况少了你在身边,也是活不长久。便对杨掌柜说了,都是爹生娘养的,左孝文死了,他娘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难道就不伤心。可杨掌柜说了,反正左孝文那个老娘也坚持不了多久,还有什么伤心的。左孝文为了给她治病,钱都花光了,没钱还怎么留住那老太婆,能不能过了这个冬天都难说。只要左孝文去替我儿子顶罪,我就负责他老娘的药钱。我实在是被杨掌柜给纠缠的没办法,才想了这出把你请来,商量一下。”
左孝文心中怒火熊熊燃烧,可面上又不能表现出来,强忍着,低头撕咬烧鸡。可徐三刀是什么人,一眼就看出左孝文强忍住的冲动。嘴角不自觉的想往上翘,可又忍住了,现在还没到高兴的时候。
“孝文啊,你就听我一句劝吧,反正你现在散尽了家财,你母亲没了药来熬着,定然不会长久。你是个孝子,若是用顶罪换来给老母治病的药钱,怕是肯定会答应的。可你这一去,你老娘能承受的住吗?”徐三刀说。
左孝文抬起了头,眼中已经有些充血了,他却还不知道,说:“三哥来不是劝我去顶罪的吗,怎么好像又不是当说客的。”
徐三刀见此就知道快成了,继续维持虚伪的表情,说:“我之前欠了杨掌柜一个人情,不得不来,可又不忍心把你推进火坑。我把事情给你转达到,至于最后的抉择,由你来定。你母亲那,有我照顾着,你不用担心,只管好好想。想清楚了再说。”
左孝文苦笑了一声,自己唯一的弱点就是母亲,落在了徐三刀手上,也不知道会怎样。徐三刀嘴上说的再好听,可左孝文很清楚他的为人,心狠手辣,之所以看似苦口婆心的劝说,怕是有什么事要自己做。给杨掌柜顶罪是真,只是这中间一定还有别的目的。自己为了母亲不能不答应。
左孝文放下了事物,毫不在意手上的油污,起身拍了拍衣服,说:“三哥直说吧,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