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赵子伟给殷欣打了电话后,殷欣就一直难掩兴奋的心情,盼望着圣诞节快点到来。对赵子伟她有一种亲切感,除了两人是校友、一同来新加坡这些原因外,她也钦佩他的学历和经历,两人又都是北方人,所以在这远离亲人朋友的异国他乡,就会觉得异常亲近,甚至对他有种依赖。
圣诞节的早上,殷欣很早就起来了。她见王英还在熟睡着,就轻手轻脚地去卫生间梳洗,之后换了轻便的衣服走出家门,去咖啡店先吃了早餐。
吃完早餐,殷欣兴高采烈地回到房间,见王英正准备出门,就笑着说:“我还以为你还没睡醒呢!”
王英笑了笑说:“今天要去给一个朋友送行。”
殷欣一愣,问道:“你朋友去哪儿啊?”
王英回答:“我上次不是跟你说我的几个朋友申请了加拿大移民,有一个前不久拿到了批文,今天下午的飞机,所以等一下我们一起去吃饭,给她饯行。”
“真的?”殷欣睁大了眼睛,她以为上次王英只是说说,没想到现在已成事实了。
王英点了点头,说:“没时间跟你多说,我先走了。”
殷欣连忙点着头说:“嗯,走吧。”
王英走了以后,殷欣也连忙准备出门用的黑色皮包,又找出了一件红色的连衣裙换上,还化了淡妆,把长发梳成了马尾,照着镜子感觉满意了,她背着皮包走出了房门。
殷欣到政府大厦地铁站的时候才十点半,离她跟赵子伟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她不禁自嘲道:自己也太心急了!还是个女孩子呢,一点儿也不矜持!她在出站口的一个角落靠墙站着,看着地铁站出出进进的人潮,心里想着:这些人里面不知道有多少是跟我一样远离家乡、在这里打拼的?是不是也跟我一样,急着去参加同乡的聚会?看着看着,她忽然很想念北京的地铁,想起冬天时地铁里人们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挤地铁的情景。同样是乘地铁,两地的情景却是冰火两重天!她不自觉地笑了笑,脑海中浮现出了王维的那首《九月九忆山东兄弟》:“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王维离家在外,他的兄弟们身佩茱萸登高,因为少了他一人而倍感遗憾。我的亲人们呢?虽然中国的圣诞节不放假,此时他们会想起我吗?他们现在都在做什么呢?
殷欣站在一旁胡思乱想着,忽然,她看见了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正走出地铁站,她赶紧迎了上去,开心地叫着:“赵大哥!”
赵子伟一看是殷欣,就笑着问道:“你早到了?”
“我到这里十点半。”殷欣答道,难掩兴奋的心情。
赵子伟看了看手表,说:“刚11点。”
殷欣笑着说:“反正我在家也没事儿做,就早早出来了。”
赵子伟打量了一下殷欣,微笑着说:“看来你的工作还不错,气色也好,没累瘦。”
殷欣也打量了一下赵子伟,他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的短袖衬衫、深蓝色长裤、脚上是一双黑色皮鞋。她也笑着说:“你看起来也不错啊!”
赵子伟认真地说:“我跟你说,我们来了快三个月了吧,我已经瘦了8斤了。”
“真的?”殷欣又上下看了看赵子伟,说道:“嗯,好像是比原来黑了瘦了。怎么了?”
赵子伟边走边说:“我们慢慢说。你吃了没有?”
“早餐吃了。”
“我还没吃,咱们先去吃点东西。”说着,赵子伟和殷欣走进了附近的麦当劳。
走进了麦当劳,赵子伟问:“要吃什么?”
“随便。”殷欣答道。
“好,你去找座位,我去买。”说完,赵子伟走去了柜台。
殷欣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赵子伟端着托盘走过来,殷欣赶紧站起来接托盘,说着:“不好意思,让你请客。”
“跟我别客气。”赵子伟说着坐了下来。
放好了食物,两人开始边吃边聊。
赵子伟问:“你的工作怎么样?”
殷欣答道:“还可以,刚刚开始做项目。”
“哦?不错啊!”赵子伟大口地吃着汉堡包。
殷欣也拿起汉堡包吃了一口,说:“别提了,我这两个多月一直在打杂儿,前两个星期才开始接触项目。”接着,她就把公司目前的情况和她来公司后的工作情况大概说了说。
赵子伟听了,说道:“你去公司打杂儿这个事,我倒是觉得不一定是坏事。新加坡目前正在发展经济,急需大批科技人才,你也知道新加坡是以华人为多数的国家,要想保持这个状态,就得引进华人的知识分子来帮他们搞建设,当然这个华人知识分子只能从中国引进。可是,新加坡和中国两个国家的国情不同,很多地方都存在着差异,比如文化、语言、教育,我们又是从中国来的先头部队,本地人需要时间了解我们,我们也需要时间融入他们的文化,比如说,我们跟本地人的思维方式、所学专业知识的内容等等,这需要一个磨合过程。”
殷欣点着头说:“嗯,有道理。我现在跟一个福建来的女孩儿一起住,她经常跟我聊一些在这儿的中国人的事儿。”接着,她就把从王英那里听到的关于中国人的故事讲给赵子伟听。
赵子伟听了,笑着说:“你看,你还算比较幸运的,至少专业对口。打杂儿的事儿,他们有他们的考量,我想可能是公司也想看一看你的处事为人的态度和方式。在新加坡找工作都有一个试用期,一般是一到三个月,公司觉得你可以在公司做才会签真正的合同。我们的情况有点特殊,我们是先签了两年合约,才来这里做试用期,这只能说明公司的体制没有对现在的特殊情况进行调整。所以,你来了先在公司打杂儿没什么不好,一来给你时间习惯新加坡的生活,二来给你时间熟悉公司的情况,三来给你机会学习。你不是说你们搞设计都是用电脑的,正好有个学习的缓冲时间。你想一想,如果你一来,他们就让你搞项目,时间紧,任务重,你对这里的生活还不适应,电脑又不会操作,后果会怎样?”
殷欣认真地听着赵子伟讲话,听完了他说的这番话,她想起来了在做菜市场那个项目的时候,三天的时间让她出图,而她对电脑画图还是一窍不通,幸好那只是个小项目,如果一来就是一个大项目,而且时间又很紧的话,恐怕她真的是应付不来。想到这里,她立刻茅塞顿开:一件事情从一个角度看是一回事,换一个角度就变成了另外一回事。她不由得心情舒畅起来,对赵子伟佩服得五体投地,激动地说:“赵大哥,真应该早点约你出来聊天儿!你这么一说,我全想通了。我原来一直想的是拿着工程师的薪水做办事员的工作,自己很划算,经你这么一说,其实,这几个月打杂儿对我来说不管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都是一个缓冲期,真的是件好事!”
“没错儿。”赵子伟微笑着看着殷欣,脸上浮现着成熟男人特有的大度与包容,说道:“我就没你这么幸运了。”接着,他讲了他目前在公司的一些情况。
赵子伟读研究生时的主修科目是钢结构,按理说新加坡经济发达,大型建筑比比皆是,用到钢结构的地方应该很多,当初他去科威特和也门的时候都用到了不少专业知识,因为很多大型建筑的屋顶都是用钢结构做的。他原以为到了新加坡应该像去那两个国家那样参与很多跟钢结构有关的设计或施工工作,没想到,到新加坡以后才发现他去的那间建筑公司是一间很小的建筑公司,只是分包一些大项目的水沟工程,他的工作就是在工地监督几个印度人做排水沟,真的是大材小用!他的老板是一个没有读过什么书的本地人,建筑工人出身,很难沟通。
最后,赵子伟微笑着叹了口气,说:“工作这样还不要紧,我的那个老板非常粗鲁,讲粗话骂人那是家常便饭。有一次,我按照图纸让工人做排水沟的出口,他非让工人按照他的做法做,我作为工地的工程师对工人的工作必须负责任,所以坚持按图纸做,他就对我说,他做这行几十年了,都是这么做的,一点问题都没有,我说这个图纸的设计是工程师根据规范设计的,而且有审批人员层层把关,按图纸施工肯定没问题。他就对我大声说‘我是老板还是你是老板?你要是老这么不听话,我可以马上送你回中国’。”说完,他依然微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