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姓孔,唤作孔复扬。”
王恕己闻言,只觉耳熟,不免问道:“小孔哪里人?眼下正当读书之时,怎的跑来滑州?”
孔复扬答道:“我尚在太学读书,眼下是跟了同窗前来修渠通水的。”
那属官已是坐在隔桌,此时听得是个太学生,虽不敢当面违拗上官,背着人,脸上已是露出冷笑。
那王恕己自然看不到,只同孔复扬聊起修渠事情来,先说自己从前在县中做官时候,如何夜间打着灯笼巡堤,又说后来怎么得了都水监的官人来指导,复又问了孔复扬好几个修堤的问题。
因见这晚生后辈对答如流,果然是个做事的,少不得又多谈几句。
至于孔复扬,聊了片刻,倒也想起问话来,道:“不知兄台几位……”
他顿一顿,略过了属官,又看向边上那侄儿,问道:“怎么称呼?”
王恕己先自报了姓名,又道:“我而今正在发运司任职,正赴京公干。”
孔复扬接过茶,忽然一顿,立刻问道:“原来是王官人,相识不如偶遇,眼下我们这样有缘,竟是就在官驿当中撞上,小子倒有一句话来问——滑州这里的赈济粮米,另又有不少修堤物资,听闻也是由漕运过来,不知什么时候能运到?”
王恕己先前一直主动把持着二人对话往来,此时被问这一句,面色一滞,竟是一时不能回答,沉默几息,才道:“此事我暂不知晓,况且物资当要先入京城,再由朝廷来做分派。”
说完,又问孔复扬来滑州道路能否回京,耗时又要多少。
等得知光是绕路就要至少十一二天之后,他到底有些失望,算了算,叹了口气,道:“罢了,也只好在此处再耽搁几日了。”
又道:“孔小兄弟,今日我错吃了你的菜,却不能白吃,你看这样如何——我明日置下一席,请你并你那同窗一道赴宴,也算做个小小赔礼。”
“至于那宴席,一事不劳二主,既是都水监请的那厨家如此手艺,偏又是因我缘故,叫你错过今晚好菜,那我有意多出些酬劳,请他帮着治席,怎么样?”
孔复扬却是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犹豫了片刻,道:“赔礼倒不用,不过要是同王官人吃饭,我是很愿意的——只此事得要先问过宋小娘子。”
他解释道:“厨家乃是特地请来,本不全是为了给我们做饭,而是主做日后役夫大锅饭,今次原是她受了请托,有心给我们吃得好些,抽空帮做的,其实平日里另有差事,忙得很!”
王恕己一愣,继而道:“那便不用做席,简单几道菜,不知做不做得及?”
孔复扬晚上只那几筷子水呱呱,烂糟糟的炖菜焖菜下饭,实在难受,此时倒是真个挺想吃一桌纯宋菜的,但更晓得宋妙未必忙得过来。
他自己先把事情半拦了下来,道:“明日我问问吧,要是她得空再说。”
又寒暄几句,只说时间太晚,告辞回房了。
路过那属官位置时候,孔复扬特地站了两息,却见对方头也不回,便也懒得再理,只同那王恕己侄儿打个招呼,又对那家丁笑了笑,快快走了。
孔复扬一走,王恕己脸上的笑就收了起来,叫一声“冯干办”,又道:“我们进京公干,能少一事是一事,今次不过错拿了旁人食盒,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解释清楚就是,怎好这样出言撩拨挑衅,如若当真闹出动静,因一点小事,被御史弹劾上一本,我丢脸倒是其次,因此带累了差事半点,又如何跟发运交差??”
那冯干办唯唯诺诺,连忙道歉,转过头,等众人各自回房,他却留在最后,对着孔复扬离去方向,狠狠啐了几口,方才把门一摔,进得房去。
次日一早,天才刚亮不久,宋妙就起来了。
她自觉已经很早,但梳洗妥当,一出前堂,却见那大门全开,已是来了两个学生,其一正是孔复扬。
宋妙同二人各打了个招呼,又问孔复扬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事情办得顺不顺利。
孔复扬一一答了,最后把昨晚那一桩意外说了一遍,又讲了王恕己宴请提议,最后道:“我想着宋小娘子这样忙,简直分身乏术,如何有空做什么宴席,不敢答应,他就说只做几个菜也好——其实几个菜也是没工夫做的吧?”
宋妙听完经过,没有着急拒绝,而是问道:“那王官人在发运司任职,是不是张公厨说的发运副使?”
孔复扬一脸茫然,问道:“什么发运副使?”
宋妙便把昨日张公厨的话学了几句,又道:“听说口有些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