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面老早备好了,锅中水也是热的,等人回来,一开灶门,烫好面,又专门炒了一盘子河虾韭菜,只添一点盐,滚了两个蛋进去做汤,用那汤盛了面。
等那孔复扬进来,面正正好上桌。
面条细细的,鱼背一样半躺在汤里,碗中又铺盖了半边厚厚的河虾炒韭菜,染得汤上浮起一层薄薄红虾油。
香得叫人迷糊。
他话也来不及说,也顾不得烫,就开始吸面。
张四娘本来快做完,见得有人回来,又放慢了手脚,只等这最后回来的学生把饭吃完,自己好去收拾碗筷。
她一边放慢速度,一边少不得回头观察屋中情况,好随时进来抢大饼活干。
一大碗面,面本身是清清淡淡的,顺滑,只有麦香味,为的就是承托吸裹河虾炒韭菜的香气同鲜美滋味,又有那红亮虾油,一进碗,已经融进了面汤里头,叫原本汤水颜色一下子就漂亮起来,进嘴更是鲜美极了。
孔复扬吸溜吸溜的,没多久就吃完了,摸着肚子直道谢。
宋妙指着桌上另一旁的两小碗菜,道:“吴公事另还给公子留了两道炖菜,都是纯肉,里头还有羊肉,说给公子补一补。”
吃这两小碗菜的时候,孔复扬一下子就变得斯文起来,坐姿也端正了,动作也知礼了,吃了没两口,却是先放下筷子,道:“我歇一歇,一会再吃。”
宋妙见他得了空,便把早间事情说了,又道:“而今韩公子不在,虽他说我尽可以做主,还是想多少来问孔公子一句——衙门送来的厨役靠不住,我也不敢信,素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我已经请托了人帮忙,想要招些健实妇女来管炊事,不知公子可有什么指点?”
孔复扬一副恍然大悟模样,道:“怨不得早上我听得衙门里头闹哄哄的,说什么便溺、投毒的,只是到底太忙,没有抽空出来细问,原来竟是这么一回事!”
又道:“正言既然早尽皆托付给宋小娘子,我自然以他马首是瞻!只有一句废话,虽晓得你肯定考量过了——毕竟是工地伙房,艰苦得很,里头搬搬抬抬,又是大锅饭,全靠力气,如若用这许多娘子、婶子的,胳膊细小,不知道做不做得来?”
宋妙应道:“我请的都是健实娘子,平日里也是卖力气活,岂会怕这一点——未必衙门送来的厨役能比她们气力强。”
正说话间,却听门口处一人叫了一声“宋小娘子”,原是那张四娘提溜一筐莴笋进得门来。
这一箩筐她原本是搬出去的,眼下特地早早吸一口气,一手强行提了起来那中间绳索,把那半筐提得高高的,一边进来,一边问道:“这二十斤莴笋放哪里?”
宋妙忙指着一旁地上道:“且放那里就好!”
又要上前去接。
张四娘却是特地让开,道:“不用,不用,小娘子且先躲开,仔细碰着你,不过小二十斤,我一只手就能掂量起来,比起平日里冬天拧干被褥,耗力差得远了!”
一时说完,果然按着位置把那箩筐放下,又给宋妙指着里头一簸箕莴笋皮,道:“皮也削好了,按着大饼交代的,白丝尽去了,只留外边皮,拿井水淘洗过五回,已经干干净净的,小娘子且看看,有没有哪里要返工的?”
宋妙检查一回,十分满意,笑赞道:“做得极好,没有一点要返工的。”
又一迭声催她回家。
张四娘应了,道:“这就走。”
临走之前,却是特地又挑了两趟水,把那一缸水补满了。
最后那一趟时候,她甚至挑着两大桶水绕那孔复扬走了一圈,复才灌进缸里,大声同宋妙道:“宋小娘子,你且放心,我们使捣衣棍的,不会给你扯一点后腿,那些个役夫搬抬得动的,我们一样搬抬得动!”
又伸出手臂来,做个出力模样,对那孔复扬道:“这位公子,只求给我们个机会,进了伙房,试一试就晓得这粗大胳膊靠不靠得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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