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湮和刑天无声地对视了一眼。
……
木子杞的院子里,叶落如雨,月白如霜,揽尽了十方大荒的美景,可谓是应有尽有。可他的屋子里却十分的简单——
一间堂屋,两间内室,一明两暗,恰到好处。
众人随他步入堂屋,目之所见,只有一张方桌、两张木椅,再无其他。
刑天叹道:“来了一月有余,竟是第一次进到这屋,说起来,真要有几分喜极而泣的感觉了。”
“既然知道是我的恩赐,心怀感激地接受便好,无需挂在嘴上!”木子杞走在前方,冷冷道。
刑天咬了咬后槽牙:“……”
唰——
白月半猛地弹起,跃上石桌,欢快地打了个滚,又在木子杞的怒视中慢慢安静下来。
暗暗观察了九湮对木子杞的态度,识时务懂眼色的雪团子不明觉厉。
九湮扭头看了看内室的寝门,见那门轴处已经有所松动,显然还是冰夷来的那次,自己一时情急所致。她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从屋隅处取过木椅,和刑天坐了下来,给自己斟了杯酒,随意地小口抿着。
刑天看着她,也觉得口干舌燥,便掷出一壶一碗,给自己也斟了一杯。正欲举杯痛饮,却见木子杞瞪着自己,似乎又要呛他什么,忙将那碗推在了他的前面,咧嘴笑道:“来来来,你且先用!”
木子杞白他一眼:“我不喝酒!”
“诶,喝酒误事,我也不喝。这是我九黎的三苗青茶,取自歧山之北,当年神农尝遍百草,日遇七十二毒,便是得饮此茶才予以纾解。”
“是吗?”木子杞有些好奇,端起茶碗,但见茶汤清澈,浓淡一致,当中还浮着几点嫩芽,看起来确实爽口。
刑天催促道:“快试试吧,想来你久居在此,一定没有尝过什么上等的香茗,此茶看似荼苦,实则味甘如荠……”
“啪!”
他话还没有说完,木子杞已经皱了眉头,将碗拍在桌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几人愣在原地,都觉得莫名其妙。
木子杞扭头钻进另一间内室,不多时,便抱了几个罐子回到桌前,一言不发地盯着白月半。
白月半连忙挪了位置,容他将那些罐子一一摆上,逐个讲解起来。
“此乃牛首山的鬼草,其秀如禾,服之可忘忧,若佐以三分胭脂泪,则能一解相思;此乃姑媱山的窰草,实如菟丘,服之可媚人,若佐以一斛玲珑玉,则能迷神乱识;此乃青要山的荀草,黄华赤实,服之可丽色,若佐以七夜寒江雪,则能活骨生肉。还有这个,这个,这是符禺山的条草,这是蛇谷山的辛草……”木子杞喘了口气,看着刑天,“这些都是大荒千年难寻的无价珍茗。你可看清楚了?”
刑天:“嗯……看清楚了。”
木子杞:“好,那你记住,我虽久居在此,知道的,用到的,却也不比你们少!”
刑天愣了一下,半晌无语,扭头去看九湮:“阿九,我觉得我已经尽力了,奈何这小子与我八字相克,命中犯煞,你还是快些做个决断吧,要我还是要他!”
“咳咳……”九湮呛了口酒,嗔了刑天一眼,“你怎么也跟着胡闹了,还说什么八字相克?又不是要你与他婚配!”话虽这样说着,她人却已俯耳过去,小声道,“刑天,这孩子心眼小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说话注意,万不得刺激到他,还有,你也别与他太较真,其实他逗起来也还挺有趣不是吗?”
“唉……”刑天也贴近她,小声跟话,“可是阿九啊,你我都一把年纪了,哪还有那个闲情雅致去逗他啊!”
啪!木子杞再次拍桌:“你们俩叽叽咕咕说什么呢?”
九湮和刑天连忙正襟危坐。
“哎呀!怪不得呢!”笙箫完全没有注意到此刻的气氛,只凑上去把玩着那些小罐子,突然大叫了一声,引得几人纷纷侧目,“怪不得小杞能生得这般好看,原是有这些好东西在呀……”她从中抓起两个罐子,反复摩挲,爱不释手,又眼珠一转,讨好地去拽木子杞的衣袖,“嘻嘻,小子杞,你这窰、荀二草,能不能分与我些,好让我也能更加漂亮一些嘛。”
“你既喜欢,就都拿去吧,反正我阿姐回来后,还会再予我取来的。”木子杞神情高傲,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真的吗?你实在是太好啦!”笙箫开心地跳了起来。
“等等!”九湮忽然想到什么,快速地从她怀里收回一物,急道,“这窰草你不得服用!”
“为何?”笙箫噘着嘴巴看她,委屈巴巴。
“额……”九湮低头摸摸了鼻尖,不知该如何解释。
帝女瑶姬,常居姑瑶之山,曾是位无忧无虑、善良多情的神女。大荒之初洪水滔天,瑶姬不忍见百姓罹难,曾远渡东海协助大禹治水,却不想力竭身陨,只余下一缕残魂回归姑瑶之山,落地成花,最终结出了这举世无双的金黄窰草来。
这本是大荒人神皆知的一段往事了,只不过在场的除了木子杞和笙箫,其余几人却也都知道,此物说起来与笙箫渊源颇深,为了守护她如今的安稳快乐,的确不能让她轻易接触……
然而九湮一时情急,似乎只顾着阻止了,她明显没有想好说辞。
“因为……因为这个,我还有用!”
“你要用?”笙箫快速地看了她一眼,低头踩着脚尖小声道,“阿九,这窰草媚人,迷神乱识……难道这大荒竟还有你拿不下的人吗?”
“有啊!他!”九湮抬手一指,差点戳到木子杞的脸上。
“哦……”笙箫怪声怪气地憋了一声,“那好吧……”
“咳咳!”九湮将窰草收入袖中,清了清嗓,“笙箫,你我既占了人家这些便宜,日后就要多多帮衬,木子杞身份特殊,可不是你一句好就能抵了的。”
“我知道我知道!”笙箫连连点头,“以后小子杞的事就是云翳的事,有什么需要了大可以去找他!”
“为什么是云翳?”九湮问道。
“哥哥位高权重,有事自然是要找他呀,难不成还要找我这个半吊子嘛!”
“哟,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嘛……”
“那是!”笙箫洋洋得意,塞好罐子,看着木子杞,“小杞,不过你放心,以后若有什么需要的,找我也行,不论你是要一条胳膊还是半条腿,我绝不含糊!”
“行了行了!”九湮听不下去,“真是越说越离谱,还是快些交代你捅的篓子吧。”
“啧啧,那就说来话长了……”笙箫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有些故弄玄虚。
“长话短说!”
“好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