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北上,合力战胜犬戎后,我定会向你父亲提及此亲事!”大业紧紧地握住了崟淇的手,深情地望着她说道。
崟淇看着大业的认真深情的眼神,一时间,一双美丽的明眸也略略地湿润了,娇羞地低下了头,轻轻地说道:“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大业听后,紧紧地抱紧了崟淇,久久不愿松开。
(同时,毫邑城内)
毫邑城的战斗已经结束四日了,城里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气息,破败的房屋、损坏的城墙、城楼上沾染的血迹和一具具犬戎族士卒的尸首,都被毫邑的族人修葺清扫一遍。战斗中没来得及掩埋的高辛氏勇士,遗体上也终于被覆上了一层厚实的土壤,让他们得以安息。剩下的士卒,除了整修城防外,就是加强毫邑城的防御,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南方的共工氏叛军何时杀到!随时要保持临战的状态!
除了城墙上的士卒外,一直放心不下毫邑城安危的,还有大殿之上的帝喾。攻破毫邑之围后,帝喾心头最重的石头就是大业了!他知道,南下仅有的八千士卒,只能抵御共工氏一时,绝非长久之计,当下最为紧要的,便是等河西援军赶到后,快马加鞭驰援大业军队,一同对抗共工氏叛军。七日前,后土曾告诉他,河西援军需八日时间,方能赶到毫邑,但随着第七天的太阳徐徐落下,帝喾心中的石头却是久悬不下。他知道,河西的援军晚来一日,南边的大业便危险一分!
太阳已经落下,月牙缓缓爬上夜空,皎洁的月光洒在毫邑城的每条街道上,就像隆冬时节雪后的样子。
毫邑城西的院落里,几日前医正借着盘瓠昏迷之际,以石刀为刃,割开了盘瓠的脊骨,将脊骨附近的淤血卸掉。当时的姒予,就在站在医正的身旁,她看到医正褪去盘瓠的衣裳,露出了一片片布满割伤、裂痕的肌肤。
此时躺在床上的盘瓠,身负重伤,难道只是因为愿意再见她一面,竟要遭受如此的磨难和痛楚?
看到了这一切,姒予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样,感到一种窒息的疼痛。她的心痛,也许是因为三个月前一碗寻常的赐粥,竟成为三个月后挽救了毫邑城危难的救命稻草……
她的心痛,也许是觉得对不起眼前这个游离在生死边缘的男子,害他孤身犯险,差点命丧敌手……
她的心痛,也许是在这几日的陪护中,已渐渐的爱上了这个少言寡语、形色鄙陋的男子……
当姒予在城西初见盘瓠的时候,她是惊讶的,她惊讶一个能够挽救毫邑城于危难的男子,怎会拥有如此寻常甚至是不堪的面容?为什么他不像大业那般英勇威猛?
是的,也许在姒予的心底里,她是爱慕着大业的,但她只是深深地藏在心里,不言不语。她知道,大业看自己,就像是兄长看着妹妹一样,大业应该不会喜欢自己这样的女子吧?因为常居深宫,自己对弓马车乘一窍不通;更因为自己是帝喾的女儿,大业从来都不希望别人以为,他是帝喾的女婿,才位列几位庶长之首的吧?
但随着陪护盘瓠的日子逐渐过了几日,她也好像不那么诧异盘瓠的相貌了。一日深夜,姒予正坐在盘瓠的身旁,慵懒地泛着困意,而此时盘瓠也从昏睡中苏醒了过来,看见了坐在身边的姒予。盘瓠没有叫醒姒予,只是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醒来后的盘瓠,感觉到了身上的疼痛,眉头紧皱、豆大的汗珠一颗颗地从头上滑落,但他努力地不发出声音,生怕搅了姒予的梦乡。
直到过了大半个时辰,姒予才微微醒了过来,看到盘瓠正躺在床上温柔地看着自己。
姒予问道:“感觉好些了吗?”
盘瓠还是望着姒予,从紧闭的双唇中挤出了几个字:“好些了……”
姒予略带疑惑地盯着盘瓠,才发现他满头大汗,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姒予大惊,问道:“盘瓠,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难受啊?”
盘瓠听到姒予问自己,艰难地挤出一丝的笑容,断断续续地说道:“殿下,您能称呼……我的名字……真是……万分……荣……幸……”
姒予见状不对,便对盘瓠说:“你等着,我去传医正过来!”
盘瓠望着姒予离去的身影,微微闭上双眼,扬起头,一行泪水滑落脸颊……
医正看后,给盘瓠煎煮了药,让他服下了。盘瓠感到好了一些,便对姒予说:“殿下,时辰也不早了,您早点歇息吧。”
姒予听罢,心里却是一阵暖意,想着“他自己都那般难受了,还考虑着我的歇息与否”便说道:“你且顾好自己吧,有什么事情,告诉我就行。你是高辛氏的英雄,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盘瓠听后,还是一言不语,静静地望着姒予,一会儿也入睡了。
就这样,渐渐的,姒予和盘瓠间也变得不那么“相敬如宾”了,盘瓠身体好些的时候,会和姒予讲讲自己童年的故事,讲讲自己遭受的白眼,和数十年在欺侮中顽强的生存,姒予也明白了潜藏在盘瓠内心的隐忍和坚韧,逐渐的,她开始重新认识这个拯救毫邑城的英雄,看到了他的执着和坚持,更感受到了他对自己那种难以言说的情谊。
毫邑解围后的第四日终于来了,一早帝喾就来到城楼上,远眺河西援军驰援归来的道路,太阳越升越高,炽烈的阳光也热辣地炙烤着大地,但帝喾却守在城楼上未曾远离,直到日头偏西,远方才隐隐地显出一丝旌旗的身影。
帝喾终于看到了河西援军的身影,大喜过望,遂令身旁早早等候的卫兵前去传达命令。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河西援军的几个庶长匆忙地赶赴城楼,向等待已久的帝喾跪下,异口同声地说道:“属下驰援来迟,万分罪过!”
帝喾挥挥手,让他们起身,说道:“天佑少典族,有一勇士相助,解了毫邑之围。但南方共工氏未除,你们当迅速行军南下,驰援大业军队。”
众庶长齐声道:“诺!”遂起身离去,携大军南下驰援。
三日后,大业和敬康率大军翻过了辉诸山[,今河南漯河市南],正马不停蹄地赶往毫邑,生怕毫邑已经落于敌手、毁于一旦,若是那样,即使收复毫邑,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座破败的废城而已。
过了辉诸山,面前就是广袤的平原了,至此再无山势可凭借,仅有大河、颖水[,今河南颍河途径周口市一段]等水域可做依托。大业心想,犬戎大军定不会想到共工氏已经覆灭,即使出城相击,亦不会离城太远,若想一战取胜,须兵贵神速、快马加鞭,打犬戎一个措手不及。但令大业出乎意料的是,才出辉诸山,刚刚渡过颖水,前方竟看见黑压压的一批队伍压了过来。
“完了!想不到犬戎大军竟前出这般遥远,如此心怀戒意,莫非是想一起吞并了共工氏?好一跃成为中原之主!”大业这般想着,脚下也加快了速度,向敬康身旁走去。
敬康也看见了面前的大军,见大业走来,便赶忙迎上问道:“前方定是犬戎大军,你我速速备战吧!”
大业回答道:“我来正是此意,且按你我初定之阵法,接战迎敌吧!”
大军在大业和敬康的指挥下,迅速改变了行军的阵型,大业的五千精锐作为中军,敬康的两万士卒分列左右,大军俨然似一支亮翅高飞的白鹤,又形如一支锐利的鱼叉,兵锋直指敌军。[,即传于后世的鹤翔阵,以精锐力量放于中军,两翼力量围攻包抄的阵法,多用于背临死地且战略进攻之中,适时大业背临颖水,是为死战之地]
而在河西援军那里,前军庶长非子看到大业敬康的大军后,也是内心倒吸一口凉气,心想“共工氏大败南下截击的近卫精锐后,竟还有如此多的兵力,这场大战一定是场苦战了!”
非子见共工氏竟摆出了少典族的鹤翔阵法,自知共工氏玄昆绝非泛泛之辈,遂在正面、两翼布设战车、甲士,居中配以流矢射卒,俨然铁桶般防御。平原地带,无险可守,非子此时也只能以此阵迎敌了![,即传于后世的云垂阵,以三面防御为主,通过流矢攻击,渐次消耗敌方有生力量的战法,多用于平原地带对抗敌方三面围攻之用,是攻守兼备、积极防御的阵法]
敬康就站在大业的身旁,看到此情此景,心中遂生出一股无名之火,心想“这犬戎蛮夷何时也变得如此狡诈了?何时习得我少典族的云垂阵法?面对数万大军的进攻,竟然做出一副以逸待劳的姿态”遂准备下达大军进攻的命令。
身旁的大业却及时制止了敬康,说道:“敬康首领,我一直有种感觉,对面的大军很可能不是犬戎,你看着阵法,明显是防御为主、伺机进攻,要说犬戎大军前出毫邑这么远,只是为了防御,恐怕有些蹊跷了吧?另外,这少典族的阵法,犬戎蛮族怎能一时半刻学去,还能模仿得这么惟妙惟肖,这其中必有隐情。不妨你我结阵以待,我率一支近卫军前去查看一二,可否?”
敬康想了许久,说道:“好吧!你前去,可一定要小心谨慎,要是你命陨此处,我可不知该如何向帝喾交代了!”
大业笑着说:“劳烦敬康首领挂念了!崟淇还在此等我,我怎敢先她一步而去呢?”
敬康一时间被大业搞糊涂了:“你?崟淇?莫非你两已经?”
大业说道:“是的,我与崟淇在共工氏大战后已经私定终身了,若我此次不能全身而退,还请敬康首领给她寻一个好人家。”
敬康大喝道:“这是什么话!你要只身前去犬戎大军里当英雄,让我女儿在此苦苦等待?”
大业回道:“敬康首领,我……实在有愧崟淇,本说好此战结束后就向您提及此事的,但眼下看去,凶多吉少了,所以我只能现在提及,还望您莫要介怀。”
敬康看着大业,一双饱经世事的眼睛久久地盯着大业,过了一会儿,敬康终于开口说道:“大业啊,你还是不了解穷蝉氏,更不了解我女儿。你前去犬戎大军的事情不告诉她,她会责怪你一生的,去吧!告诉她,她定会陪你一同前去的!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