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新的困局·邂逅

洪荒血与魂 贾孟鹤 5902 字 2024-04-23

“好,我答应你,等我彻底地拯救了我的氏族,我会来让你报仇的”皋陶说道。

“拯救?……你都已经胜利了,还谈什么拯救?”华兰不解地问道。

“胜利?……我们只不过是拖延了些许时间而已。粮仓里的粮食分给了有蟜族的人们,剩下的,不够我们度过冬天了……”皋陶回道。

“你们?……你们原来自己的粮食都不够,那为什么还要给有蟜族的发粮食?我们不是你们敌人吗?”华兰问道。

“什么敌人、自己人,大家都是为了生存,我们攻灭你们部族,也是为了生存……至于那些无谓的屠杀,又有什么意义呢”皋陶回答道。

“什么无谓的屠杀?”华兰问道。

“不给你们发粮食,不就是眼睁睁地看着你们死去吗?……对了,你去领粮食了吗?”皋陶问道。

“我……我没有去,那些粮食,都是父亲从有蟜族人手里硬生生夺过来的,我没有脸去领这些粮食……”华兰说。

“所以,你去打猎,招惹了灰熊?”皋陶问道。

华兰点点头,一滴泪水从他的眼中滑落。

“如果我当时劝劝父亲就好了,就不会有我们族人的不满,就不会有和你们的仇恨,父亲也就不会死,有蟜族几万的族人们也不会死……呜呜……呜呜……”华兰说着说着眼泪便夺眶而出。

“你放心,我会善待你们族人们的。”皋陶说。

华兰听后,擦了擦哭红的双眼,把草药一点点放进自己的嘴里,嚼碎后敷在皋陶的胸口上。

皋陶第一次见到这么年轻的女子,亲口嚼碎了草药给自己敷上,感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华兰看出了皋陶的异常,有点不高兴地说:“你们这些少典族的人,把我们一口一个‘东夷[,有蟜族为九黎部族的分支,属于蚩尤之后,被当时的少典族人蔑称为“东夷”]’的叫着,是不是看我们这样的治疗方式,特别粗野啊?!”

“这个……我……没有……”皋陶吞吞吐吐地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

华兰没有再说什么,她静静地给皋陶敷完药,解下自己的水囊,含了一大口水,涮了涮口,吐掉。

皋陶看到此时的华兰,嘴唇鲜红欲滴,煞是好看。华兰也看到皋陶在看她,转头就是一句:“看什么看?为了给你敷药,我的嘴里现在又苦又辣!你是不是很幸灾乐祸啊?!”

皋陶望着华兰,说道:“华兰……如果你是有蟜的首领,我相信,我们两个部族一定不会有战争……”

华兰听后低下了头,说道:“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你……你的伤处别再碰着了……”说罢就转身离开了皋陶。

皋陶望着华兰转身离去的背影,小心地穿上衣袍,一瘸一拐地朝着树林外走去……

卫兵见到皋陶的时候,都跑上前去,当看到首领身负重伤时,卫兵纷纷跪下,要求降罪。皋陶平淡地说道:“都是我自己要一个人进去的,不关你们的事情”。

回到城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想着今天树林里的奇遇,想着那双美丽的明眸,皋陶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古邳城里平静的日子又过去了几天,大业士卒依旧在进行着休整、修葺兵器、补充粮草,这几天的时间里,越来越多的大业族人也带着从各自村落中带来的粮草,逐渐涌进古邳城里。

古邳城里的有蟜族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说是大业全族都要迁移至此……

下午,皋陶召风后来到大殿中,端坐于殿内问道:“这几日交派与你的事情可办妥了?”

风后听罢,拿出了一卷羊皮纸,向皋陶说道“回首领,这几日下属行至古邳周边,仔细地考察了这里的山麓水系,又上观天时,推算风雨之行迹。现下来看,此地也不可久居啊!”

“哦?为何这么说?”皋陶疑惑地问道。

“回首领,葛山山麓共流经五水,引水、阖水、荈水、嶌水、邳水,这几日问询周边村落,得知此五水之水位俱涨,今夏以来,暴雨连绵,五水之水道怕是难承此水势了,且偃地之灾,究其原因,亦是河道难以承此水势,进而堤决水漫,毁了我族大好的土地啊!”风后回答道。

“其实这几日,我到古邳城下也驻足观望久矣,易服求问这些有蟜族人,也知古邳之遐迩,亦水漫为祸。且自共工氏筑堤拒水以来,天下各氏族纷纷效仿,皆于各族群之地筑堤拒水,各族域内之水虽已拒之堤外,但天下之洪仍靠江、河[,江、河即指长江和黄河]泻之入海,偃地毗邻浊河,故而溃堤之水极盛。”皋陶听罢,对风后说道。

“首领英明,那依首领之见,下一步大业族该何去何从?”风后问道。

“这个……容我再多考虑几日吧……”皋陶回道。

其实皋陶明白,真正留给他的选择并没有多少,面对着粮食不足、洪水波及逐渐扩大的危机,大业族能够选择的,要么就只有继续战争,要么,就只有集合全族人之力,将洪水彻底制服。而外界的困难,往往是内部团结力量的必要条件。

“风后,有一事不知你是否知晓?”皋陶问道。

“首领请讲”风后向前欠了欠身,恭顺地说道。

“你可知力牧这几日都去了何处?”皋陶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问道。

“这……这……微臣……真的不知”一听皋陶提及此事,风后突然一个哆嗦,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你不用害怕,此事虽事关重大,但今日我还是要告诉你的……就在三日前,还不等大军尽数休整,我就派力牧率一半大军出城。族人只知道这一半大军是去接我剩下族人的,且知前军大庶长胤鵫带队,殊不知,实者虚之、虚者实之,真正的大军却是力牧率领去降伏有蟜族散步在这方圆几百里零零星星的村落的!你可知我是何用意?”皋陶用极小的声音说道。

“下属不知。”风后回道。

虽然嘴上这么回答,但从这几日皋陶的行动来看,风后也大致地猜出了他的意图。作为大业手下负责掌管天时节气变化的臣属,他一向不太愿意把自己牵连到全族的核心决策之中,总是非常冷峻地站在局外看着大业族发生的一切。但继封禅以来,他却对皋陶的举动刮目相看,先是全族的远征,这个年纪轻轻的新首领心细如发,在极为不利的条件下打赢了这场战争。攻下古邳后,这个新首领的行为也同样困惑着所有族人,厚葬敌军、开仓放粮,不知道他又在打着什么注意。

“你再想想?”皋陶盯着风后,眯起了双眼,露出了一丝微笑。

警觉的风后瞬间感觉不对,立即后退了几步,正色说道:“回首领,下属职责原为掌管天时节气,知晓海内风雨,兵阵、农耕我本不知晓。只是首领既然问道,我便如实作答。此次大战,我族可谓是绝地反击,最后战胜也是源于首领运筹得当,全族敢用死命。攻下古邳后,首领没有犒赏大军,却向有蟜族众发粮,休整不到一天又率大军征伐有蟜族其余族人,下属斗胆猜测,首领难道在策划着合整大业、有蟜两族,共图治水一事?”

“风后,我知你一向睿智,但一直以来不愿参与族务之中,恐怕是对我没有信心吧?”皋陶说着站了起来,微笑地看着风后。

“下属有罪,首领所言不假。此战之前,下属确实担心全族会遭受大劫,但现在,下属并非对首领没有信心。”风后正色回道。

“我不怪你,想起那时,我自己也是赌上了全族的命运。今日我问计与你,就是想知道,集两族之力治水的事情,究竟可不可行?”皋陶走到风后近前,托着风后的双肩,诚恳地问道。

“回首领,共同治水一事,下属觉得……断不可行!”风后低下头,沉重地说道。

“哦,为什么?”皋陶急切地追问。

“人!……人数不够!东方乃水网密集之地,自共工氏用筑堤拒水之法以来,数百余年,淤积之水已数倍于前,且云梦泽、大泽、彭蠡泽[,即今日洞庭湖、太湖、鄱阳湖,但因上古时期洪水泛滥,湖水面积却远远大于今日]之山海大泽多数已不通于江河,水势日涨、水道愈阻,情况很是不妙!若要再行筑堤,则需连接卢其、曹夕、峄皋等山,更要死死地守住淮水、清水、乘水等水泽之地,所需土方、人力,不计其数啊!若以现下之力,断不可为之!”风后说罢,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皋陶听罢,一言不发,只是在大殿中来回踱步。

“粮草不足、内忧外患,面对此种境况,皋陶再也不想通过战争来延续大业族的生存,他不想再徒增杀戮,可当下,就连治水这唯一的道路也被堵死了,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皋陶忧心忡忡地思考的未来的命运,思考着大业族究竟该何去何从,渐渐地,他踱步的速度慢了下来……变得更慢……最后终于停下了脚步。他抬起头,看着风后,双眼中隐隐地透出了希望的光芒……

“我们回家……带着两族的族人,回到平阳[,上古时期尧帝时的都城,在今天山西临汾附近]……阔别四十年,大业族要回家了!”皋陶一字一句,铿锵地说道。

(第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