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卫兵坚定地回答道,随即奔赴战场,传达皋陶首领的命令。
不一会,皋陶就在高地上看到大军的阵型在缓缓地做着改变,盾牌兵和持矛兵逐渐转移至阵型的前方,弓兵则迅速地退到阵型的后方,整个绵长的军阵也在迅速地压缩阵型的长度,减少军阵最外沿的暴露范围。
蠓螭看到大业军的军阵正在变化,无数的弓手迅速的后撤下去,他以为是皋陶见有蟜大军出城迎敌,慌不择路地让大军后撤,随即哈哈大笑,心中觉得这场大战早已胜利在望。
殊不知,他所看到的,其实早已是皋陶成竹在胸的计划。
见到此情此景,蠓螭感觉进攻的时机已到,他不等后续的队伍集合整齐,就下令全线出击!此时,皋陶的大军早已临敌待战,盾牌兵用榉木的厚盾围成了一层厚厚的防御圈,持矛兵将自己的矛巧妙地藏在盾牌后面,不让有蟜大军看到。
随着大军前锋的临近,两百丈、一百丈,突然,大业军后方的弓兵射出一片密集的箭矢,铜制箭头的箭矢有力地穿过了有蟜军蒙着兽皮的杨木盾,顿时,有蟜军前锋倒下了一片。七十丈、五十丈,箭矢还在不断地射出,有蟜士卒一个个中箭倒地,本来整齐的进攻队伍变得杂乱不堪,但有着巨大赏赐的动力,有蟜士卒还是义无反顾的朝大业军冲过去。三十丈、十丈,两军的前锋终于厮杀在了一起!
唰!一个个透着寒光的铜矛突然从盾牌的缝隙中穿出,径直刺向前进的有蟜士卒!惨叫!哀鸣!弥漫着整个战场……
大业族厚重的榉木盾顽强的抵御着有蟜族的前进攻势,锋利的铜矛夺走了无数有蟜军前锋勇士的性命!从大业军后方源源不断射出的铜制箭矢依然在不断消耗着蠓螭手下士卒的性命!
一瞬间,蠓螭呆在了战场上。原本以为盾牌兵的对决厮杀,竟然变成了一场有预谋的长矛对决。大战之前,蠓螭自信地认为,有蟜族的杨木兽皮盾的足够轻便,在盾牌兵厮杀的过程中对体力的消耗也非常小,具有很强的进攻优势;相比之下,大业军的榉木盾又厚又重,在盾牌兵对决的情况下根本不占优势。但谁又能想到,皋陶竟将长矛兵藏在了盾牌兵的后面,又一次地实现了对有蟜族的成功偷袭!
看着完全厮杀在一起的前线,军阵中央的弓兵完全不能发挥自己的作用,前方的盾牌兵又再一次地被大业族算计,此时愤怒的蠓螭迅速传令,让持剑的有蟜族勇士从军阵后方匆匆赶到阵前,军阵之中的弓箭手听令纷纷后撤。
原本,军阵后方的持剑勇士本是安排在最后的战场扫尾阶段实施屠杀的,却没想到一开始就被逼着要上前阵杀敌。一时间,原先队形齐整、义无反顾向前拼杀的有蟜族大军变得自乱阵脚,忙乱不堪,但对面,原本看似后撤混乱的大业族大军,却在此时从容不迫地临阵杀敌。
愤怒的蠓螭还来不及发泄心中的怒火,突然,躲在葛山南口后边的另一支大业军队又迅速地杀了出来,径直地斜切进有蟜族大军的侧翼,与有蟜族军阵左前方的盾牌兵相互厮杀在一起。此时,有蟜族的军阵中间,恰好处在弓箭手与持剑士卒的移位换防期间,大军侧翼的防护几乎为零,刚好被葛山南口的大业军奇袭逮个正着。正面和侧面的大业军队不断厮杀,直到把有蟜族大军的军阵活活地分割成两大块,两个方向大业军队不断地汇合,军力更加强大!大业军士气大涨,顿时杀声四起,只见矛剑所至,有蟜大军尸横遍野。
葛山南口,这个出入古邳的必经之地,现在已被鲜血染红。就在同一天,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皋陶先后成功地偷袭了有蟜族两次,并且次次得手,蠓螭一想到此处便恨得咬牙切齿,一心想报此仇!遂即命令手下的士卒不再和大业军纠缠,迅速地赶回古邳,准备动员城内所有的兵力,发誓要诛杀皋陶!
蠓螭自然是有信心的,因为面对大业这一万出头的兵力,古邳城内可是有两万多的有蟜军队,并且古邳城墙又高又厚,蠓螭自己完全可以据险而守,量他皋陶的一万多人根本攻不破这古邳城池。
看着葛山南口的大战,大业军虽是频频得手,但此刻,皋陶的心里却焦急无比。战场上,毫无疑问是大业军占据了优势,但皋陶心里知道,如果力牧的援军迟迟不到,那么现在奋战在前线的所有将士就已经是自己的全部的“底牌”,这场战斗看似是大业军死死咬住了有蟜族大军,但实际上,咬住的大军只是蠓螭临时拼凑起来的一支部队。古邳城里的有蟜族男丁还在源源不断地支援到前线……
清晨的雾气随着太阳的升起而渐渐褪去,刺眼的阳光伴着盛夏的炎热让这遍饱浸鲜血的土壤透出了阵阵的血腥味。皋陶望着清晨的太阳,缓缓地抬起了头,闭上了双眼,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这布满血腥和泥土味道的空气。也许力牧真的来不了了!也许他皋陶千算万算,大业族的命运还是像风中的火把一样摇摆不定,最后还是逃不过熄灭的结局!
一万多人的大军在战场上拼杀,从黎明之前的黑夜直到清晨日出时分,离古邳城不足四里的地方已经倒下了接近四千具大业族人的尸体,而正面侧面同时受敌,被大业军的长矛盾牌同时绞杀攻击的有蟜族大军更是连一次像样的攻击都组织不了,仓皇地撇下了六千多具尸首后,悻悻地离开了战场。蠓螭愤恨地回头望着激战后的大业军,满身是血地逃回城里。
皋陶知道,蠓螭绝不会如此善罢甘休,他一定会再找机会发动攻击,如果这次不能完全攻下有蟜部落,大业族将始终不得安宁。但现在让皋陶担心的却不是他能否一举攻下古邳城,彻底打败有蟜族的问题;而是他能不能抵挡住蠓螭的下一次攻击,是否能活着看到明天太阳的问题!
蠓螭的军队撤回后,皋陶迅速指挥剩下的大业士卒摆好阵型、原地休整。这时,太阳已经完全地升起,炽烈的阳光照向葛山南口这片布满尸首的平原……
皋陶又一次地望了望葛山的东面,他多么希望能够看到力牧带着大业族援军的身影,但是很可惜,皋陶看到的,只是空空如也的一片缓坡,连只飞鸟都不曾看到。
下一次的攻击果然来得很快,蠓螭的大军逃回城里还不到一个时辰,就再一次地组织起了一支气势恢宏的大军,当大军浩浩荡荡从城门走出的时候,皋陶的内心真的崩溃了!因为这支大军仅仅是目测,就有两万余人!蠓螭真的把古邳城里所有的军队都抽调出来了!
这绝对是一场旷世的大战,损失了四千余人的大业军队,这个时候只能勉勉强强地凑齐八千余人的残兵,在不到两里长的防线上,只有仅仅四排的兵力,而对方的兵力却足够有自己的三倍之多,并且失去了夜色的掩护,失去了再施偷袭的优势,这场战争的结果变得越来越透明,变得越来越没有了悬念……
皋陶快步走到战阵中间,用力地拔出了那把传奇的大业剑,这把剑不仅仅是从祖父大业手中接过那么简单,当年大业率领三万族人开垦东边夷人的疆土时,帝喾郑重地把这把剑赐给了大业,并命名为大业剑。这是把铜制利刃,传说黄帝与蚩尤决战于逐鹿之时,亲手斩下了蚩尤八十一个“铜额铁颅”的兄弟头颅,将他们的头放在烈火中淬炼,最后铸就了这把锋利无比的大业剑。[,其实就是将铜制的头盔精炼成为了铜制的长剑]
拔出了大业剑的皋陶举剑指向天空,大声地朝着军阵中的将士喊道:“携族奋起、争雄四方!携族奋起、争雄四方!”
这是多么熟悉的话语啊!仅仅是在五天前,在偃地的封禅大典上,整个大业族人为了这句话而沾湿了眼眶。当再次听到首领在军阵前喊出这句话时,大军一呼百应,先是中间军阵听到首领声音的士卒们首先喊出,接着周围越来越多的族人听到后一起呐喊!
一时间,八千多人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山谷平原,大地在这一瞬间也为之颤抖,听到这番呼喊的蠓螭大军竟然吓得放慢了进攻的脚步,行走在军阵之中的蠓螭深怕自己的大军受到影响,遂颁布军令,诛杀皋陶本人者,赏赐牛马五百头,活捉本人者,赏千头。直到这“无比慷慨”的军令颁下之后,有蟜大军才像是多饮了几坛酒一般兴奋激动。渐渐的,有蟜大军整齐沉重的步履开始慢慢变快,每个人都想活捉皋陶,千头牛马,这笔赏赐完全可以让自己的家族过上足够富足而体面的生活。
见到蠓螭大军离自己越来越近,大业军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每一名长矛手都紧紧地握住自己手中的兵器,弓箭手的也缓缓的拉开了弓。两百丈、一百丈,“射……!”随着大庶长胤鵫的一声号令,“唰……!”一片密集的箭雨朝着蠓螭的大军飞驰而去。蠓螭的军中顿时倒下了一大片士卒,痛苦的呻吟声、惨烈的嘶叫声阵阵袭来。虽然进攻伊始,就被大业族破釜沉舟的勇气所震慑,但出于对蠓螭的畏惧和对丰厚赏赐的期盼,有蟜族的士卒们还是义无反顾地踏着族人们的尸首缓慢前行……
一百丈的距离,这刻却是这么的遥远,成为了一条淌着血、布满尸骨的道路,黎明时分本已足够血腥的战场,此刻在清晨的鏖战中再一次被鲜血所冲刷。
前进……冲刺……在第一波攻击中,站在军阵第一排的有蟜族的士卒们被大业军的长矛活活地扎成了“刺猬”,鲜血喷涌而出,痛苦的嘶喊声不绝于耳,可有蟜大军冲锋并没有停止,后面的有蟜士卒依然被驱赶着的朝着长矛方阵冲过去,顿时一排排有蟜士卒,就像叉在树枝上的肉块一般,在大业族的长矛方阵下送了性命。
大业族的长矛手被眼前如此血腥的景象惊呆了,他们想抽出手里的长矛实施新一轮的进攻,但是如潮水般涌上来的有蟜族大军,立刻就冲垮了那些叉满了“肉块”的长矛方阵,漫天的斧剑砍杀了下来,第一排长矛手随之倒下。
杀戮在继续,随着有蟜族人付出了更多的生命和血液,用族人的一具具尸体来趟开大业族密不透风的长矛方阵,第二排的长矛兵也随之倒下……紧接着,第三排……第四排……
皋陶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的战况,心急如焚,发疯似地冲到敌阵里面,用尽全力地拼刺砍杀,大业剑是如此的锋利,所到之处有蟜族的士卒们纷纷留下了断裂的四肢和被割下的头颅,皋陶努力地劈砍着,他想多斩杀几个有蟜士卒,好为自己援军的到来争取时间,可面对浩浩荡荡的敌军,他却感到了一种空前的无力和挫败!皋陶觉得这一次他或许真的失败了!他的眼角淌出了不甘的泪水,不甘心整个大业族的命数就这样的终结了……
就在几天前,他赌上了大业族全族的命运,带着他们离开故土、长途跋涉,但此刻,这绝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
此刻,近乎疯狂的皋陶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冲进了有蟜军阵,当他向四周望去的时候,只见到处都是敌军的身影,他被动地抵挡着有蟜族的攻击,一次次地回望着自己的军阵……
大业军长矛防线已经完全被攻破了……
大业军的弓兵不得不继续后退,用箭矢一点点地消耗对方的士卒……
大业军的持剑兵也在不断地倒下,数量急剧减少……
如果这一条防线再被攻破,大业族就真的完了!
看着此情此景的皋陶,拿着大业剑的右手再不断地颤抖,双眼死死地盯着胶着的战局,愤怒、不甘的泪水丝丝涌出,就像七月的暴雨一样停不下来…
“咚……咚……咚……咚……”,一阵阵低沉的鼓声正在从东方传来……
“呜……呜……呜……呜……”,又一阵阵厚重的号角声从东方传来……
正在葛山南口厮杀的两方大军,此刻,都渐渐地放慢了自己进攻的步伐。
皋陶也停了下来,静静地望着葛山的东面……
那是一个平缓的山丘,伴着号声,只见一队人马缓缓登上山坡,亮出了旗帜……一条纹在黑色绸布上的赤龙!
“看啊!援军到了!”胤鵫突然间大声地喊道,为了救首领,他冒险带着一小队持剑兵攻破防线,拼命地赶到首领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