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回 茅店笑语饮狂狷 堤岸欢声羡神仙

清平世界 鲁南山 4664 字 2024-04-23

“太多了,远一点有……”

“先说近处的吧。”

“近处的,飞雪山,莲池公园,星月湾,雨林馆……”

“哦,昨天去飞雪山,跟我家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

“你不知道,要等下了雪去才好,我是常去的。”

“哈哈,飞雪山上飞雪林,飞雪林中林雪飞。”

林雪飞笑了笑:“山是平常的山,雪可不一般。”

“雪有什么好的?再说下了雪去还不冻死?”

林雪飞呵呵笑起来,晋欢已经收拾完毕,“那就先去星月湾看看。”说完便出了门,直奔星月湾。

晋欢来到星月湾,发现这里果然是个好地方。沙滩绵长,礁石林立,南起摘月崖,北抵望海楼,一条青石板路曲折相连,南段“星月小林”地势起伏,小有丘壑之势,绿草坡上阡陌纵横,老树枝头雀唱莺飞。北段星月湾广场恢弘气派,开阔宽广,各式极富想象力的建筑和雕刻罗布其中,总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东边海上不远处的飞石岛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像是飘荡在天河中的仙槎。

晋欢一下子便被兴奋和激动包围,左顾右看,奔过来,跑过去,思量着幸好走出了大山,尽管他热爱着自己的家乡,但此时却庆幸故乡的山头终究没有阻住他的目光。这种感觉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殆尽,一种身处人群和闹市的孤独感涌上心头。他的身边似乎围裹着一层透明的薄膜,薄得不可触摸只能感觉,但却将他和整个世界隔开,外面的喧嚣和热闹完全无法深入他身体里的孤独和寂寞。这种专属于年轻人的模糊的哀愁,无因无果,似有似无,忽然而来,忽然而去。

“我这是怎么了?”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哀伤,便已不再哀伤,“快乐的我快回来吧。”于是,他又变得兴致勃勃。他坐在沙滩外围的卵石滩上专心注视着大海,一个少年爽朗地笑着从他眼前跑过,一群狗儿在后面嬉戏追赶,大的,小的,白的,黑的,清秀的,沧桑的,灵巧的,笨拙的,大概十五六只,伸着舌头,拥挤着,翻滚着,扑腾着。

那少年转过身倒退着跑:“追不上,追不上哦。”狗儿们听到呼唤都精神起来,奋力追了上去。那少年转身跑进了“星月小林”,张开双臂,直直地倒在了草地上。狗儿们都围了上去,有的在他周围打转,有的扑到了他怀里,不停地舔着他的手和脸。那少年在地上抱着狗儿,躲避着它们的舔舐,银铃般的笑声再次传来:“哦,哦,你们赢了,我投降,我投降,哈哈哈。”

晋欢被这个少年吸引住了,津津有味地看着他和他的狗儿们戏耍,心里想着:“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总得到我这个年龄才能有点见识。”那少年轻轻地在狗儿们的耳旁说了些什么,狗儿们都安静下来,有些坐在少年身边,有几只则游走在草地上,寻觅着食物和同伴的气息。少年拿出耳机塞进耳中,将臂膀枕在脑后,闭上双眼,享受着大树的荫蔽和清凉的海风。

一群冒失的孩子急匆匆跑过少年身边,狗儿们受到惊吓都躲到一侧,少年气愤地拿下耳机,厌恶地看着那群孩子跑到了草坪上的小木屋后头,世上最恼人的事莫过于被人搅了祥和的生活。少年不知嘟囔着什么,起身向木屋走去,在他的示意下,所有的狗儿们都静悄悄地跟在他身后。

晋欢的兴致也被提起,走向了小木屋,他并不在意孩子们的意图,只是想结识这位快乐的少年。晋欢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喂,看什么呢?”

“别出声。”少年回过头看到陌生人没有吃惊,只将食指放在嘴边。

晋欢也探头往里看,原来早有另一群孩子等在那里,每一伙大概十三四人,都不过八九岁年纪,稚气未脱,正是天真烂漫,单纯可爱的年龄。令二人不寒而栗的是,他们的手里都握着砖头、棍棒、刀械之类的东西,目露凶顽,言辞歹毒。

当中一伙的为首者叫嚣道:“谁敢碰我的女人我就要谁的命。”

“认错。”为首者身后的孩子们挥舞着手中的家伙,高声齐喊,“不认错弄死你。”

“今天有走不了的。”另一伙人也跃跃欲试,“到时候谁跑谁是孙子。”

“你的女人?她跟谁你说了可不算。”另一伙的头领一样跋扈,“老子想要的东西,谁也夺不走。”

这分明是泼皮无赖、酒鬼流氓的话语,怎么能从如此幼小的孩子口中说出?晋欢和少年相视无语,各自纳罕。

“我在学校里说一不二,你们自找苦吃。”

“爷爷我出了名的不要命,怕过谁?”

“今天还真得见血了。”

“别他妈废话,痛快打一场。”两边说着说着举起家伙推拥到一起就要开战。

“一群狗聚在一起不分彼此,一群人聚在一起拉帮结派。”晋欢说道。

“这些人这么硬气,不知道怕不怕狗?”少年拉过一条大个犬,抚摸着它的脑袋,在它耳边交代:“问之,看你的了。”说完推了它一把,那犬怒吼一声朝孩子们冲过去,其他的狗儿们也气势汹汹地跟了上去。

那群孩子看着狂奔而来的一群狗,虽然心里害怕,双腿发抖,但一开始都站着不动,谁先跑谁就输了。狗儿们越来越近,不知在哪一个时刻,孩子们忘记了刚才的豪言壮语,也顾不上身旁的“战友”,连手里的“武器”都忘了用,砖头、棒子丢了一地,乱哄哄惊叫着窜逃而去,你推我搡,谁跑得慢谁就输了。

那少年笑得前仰后合,随着他的一声叫喊,狗儿们掉转头跑了回来,“问之”高高窜起扑在少年怀里,少年借势倒在草地上,笑道:“好样的,问之。”

“你的狗为什么叫问之?”晋欢从刚才就一直疑惑。

“有什么问题?”

“我认识一个人叫问之。”

“哪个问之?”

“谎言杂志社的刘问之。”

少年拍了拍那条狗,它便乖乖地起开了。他站起来,拍打着身上的草叶,笑道:“这个‘问之’就是那个问之。”

“你跟他什么关系?”晋欢更加纳闷,“你很讨厌他吗?”

“不是,不是,正好相反。”那少年又俯身摸着那只狗,“我是因为爱他才用他的名字称呼我的狗。”

晋欢正不解,那少年继续说道:“它叫‘问之’,那只叫‘小倩’,姐姐和姐夫是我最亲的人。”

晋欢这才明白,原来他是刘问之的妻弟,不过这少年的做法也着实怪异。那少年又继续说道:“这只叫做‘星月’,我最喜欢来这里了,我高兴的时候喜欢看海,难过的时候也喜欢看海。”

“其他的呢?”

“这是‘法官’,我的理想,那个是‘念念’,我很思念爸爸妈妈,虽然再也见不到他们,但是我知道他们一直在看着我,所以我要快快乐乐的才对得起他们。”

晋欢为他感到遗憾,世上总有那么多不尽人意的事,上天没有为我们安排一个合理公平的生命历程,人的一生,苦难多过快乐,世上的人,受苦的多过享福的,所以人活着就要抗争,为了摆脱苦难抗争,为了受苦受难的同胞抗争。

“你在为我伤心吗?”少年说道,“你真是个好人,我的这只最小的狗还没有名字,你叫什么?”

“我……”晋欢不知道说好还是不说好,“我叫晋欢。”

“那我的这只狗以后就叫‘小欢’,你说好不好。”

“好,好。”晋欢还能说什么,“那,还得谢谢你。”

“不用客气,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我叫贾思悌。”

“认识你很高兴,贾思悌。”

“我还有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