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被他这举动吓了一大跳，连忙伸手按住胖子身前的方向盘：「胖子爷你小心点看着路啊！」

「怕什么！胖子我开车跑江湖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呢！」胖子满不在乎地挥开他的手，又将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次。

景亦不晓得在想些什么，好半响才缓缓道：「他说晚上。」

「好啊，这马老板居然连保护站也安插人进去了？」光头闻言一个击掌拍在胖子的肩膀上，痛得他哇哇叫：「哎哟！你轻点儿！胖子我这年纪迟早得让你弄残。」

「杜侃的人。」

小立的注意点却不是在这里：「景哥原来你连藏语也会啊。」

他因为接连的反抗被揍得不轻，现在脸上挂彩的地方紫紫青青一片，嘴角还滑稽的肿了一个包，光头转过头一看，他这幅尊容正摆出一个崇拜的表情，整张脸的五官扭曲起来，恰恰中了光头的笑点，他抱着副驾的椅背，看着小立的样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小立你小子绝了！几十个人的枪战你都撑过来了，怎么倒是在这里栽了跟头？哈哈哈……不行……笑死爷我了！」

小立向来不是软弱的主儿，被光头这么一笑瞬间怒了，一拳砸在光头的椅背上，后者笑得更欢了。小立悄悄地看了眼景亦的神色，见他毫不在意，一下子泄了气，又狠狠地踢了脚光头的椅背，抱着两臂挨着车门不再搭理他。

郎八坐在景亦身后，痛心地整理着被翻乱的工具箱，从里面摸出来一包玉溪给景亦扔过去，景亦表情如常，只是左手飞快地抬起，在空中捏住烟盒，随即把手收回来，动作一气呵成。小立马上想起过去无数个日夜，他就是这样给罢市的酒客泡酒。

「小孩，这次你准备把我卖哪去？」郎八终于收拾好箱子，将其放在一边的位子上，伸长脖子将脑袋卡在景亦和小立两个座位之间的凹槽。

景亦侧首看了眼几乎贴住他脖子的脑袋，薄唇轻启：「雪山。」无视这两个字给众人带来怎样的震撼，径自拆开玉溪的封套，从里面掏出一根，用纤长的两手食拇指小心翼翼地剥开外面包着烟丝的白纸，捻起其中一撮啡黑色的烟丝放进嘴里，咀嚼着吃。

「小孩你不能那么狠心。」郎八指着身上的棕色毛呢大衣和里面的一件棉衣：「你就让我穿这样上雪山？」

胖子忽然哈哈的大笑起来：「胖子我料事如神，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状况。放心好了，老早交代一朋友在前头给我当接应，到时候你去讨几件衣裳，准冷不死你。」

胖子口中的朋友叫撒吉，是个藏族人，还不到四十的年纪，头发虽然是乌黑一片，但脸上的皱纹已经厚厚地堆叠着，形如一古稀老人。因为家里养了七个孩子，为了生计，什么样的活儿都接，包括协助非法的皮子买卖进行运输工作，亦即是所谓的走私活动。说起来，他和胖子也算是个同行。

车子往前驶出一段路，翻过一个高坡，就看见远处一个个黑色斑点，驶近了才看清这些黑点是本地人的房屋子，一间间由泥石土坯砌成的拱形房屋错落在平原上。

五人背上行装将车子留在原地，朝着撒吉的房子进发。

胖子不是头一回到这儿来，领着众人熟门熟路地在楼房中穿梭，最后走进一间有小院子的土砌房，院中有十几个小孩在玩耍，看见胖子领着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进来，一下子四散着跑开，寻藏身的地方躲起来，胖子嘻嘻的一笑，朝着房子大喊：「撒吉，胖子我来了！」

胖子一连喊了几声，那些躲在房子里往外探头的小孩察觉他们没有恶意，又渐渐的走出来继续原先的游戏，有几个胆子大的甚至上前围住几人，好奇地伸手拉扯他们身上的行装，其他孩子见状也抛下手上的玩具，一窝蜂涌上来，有意无意避开了景亦所站的位置，吱吱喳喳地说个不停，让圈子里的四人头痛欲裂。

撒吉从房里出来，用藏语低声喝了一句，拉抢装备的孩子四散，只留下几个调皮的站在旁边不肯走远。撒吉上前给胖子一个大大的拥抱，用不甚纯正的普通话说：「我的朋友，好久不见。」随即也给光头来了个拥抱。

胖子给余下的人作了番介绍。

撒吉家并不是很大，但仍给他们每人安排了一个房间，孩子睡在邻居家。除了胖子一个圆滑客气推却几下外，另四个都是理所当然的接受，毫无作为客人应有的态度。

小立觉得到了撒吉这里后，众人虽然仍然说说笑笑，但胖子和光头显然变得紧张起来。这个念头原先只是他私下暗自想的，但晚上上厕所时看见景亦房门前一胖一瘦两个黑影时，还是狠狠地吓了一跳。

「干嘛呢这是。」

身手敏捷的光头立即上前示意他低声，胖子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门帘：「见过鬼的总是会怕黑。」

小立一脸不解：「说什么呢！」

光头和胖子又不说话了。光头伸手拉住他往远处走，走到小窗边坐下。胖子贼眉贼眼地伸出胖胖的手指挑开厚重的布帘，窥看到闭着眼睛挨住墙壁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景亦，又悄悄地移动手指将布帘重新放回原位，最后才踮着手脚往小窗走过去，挨着小立和光头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