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血色回忆(前篇)

“……这个监控里会出现我……”宇城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了。

南宫铭差点儿吓掉了手机。出现她是什么意思?妥了……明白了……她就出现在这一周之内会见犯人余健雄的人员中?这是什么意思?她找余健雄干么?……难不成是她杀了他?……所以她才匆匆忙忙的走出案发现场就是为了赶紧来监控室消灭证据?所以她才让叶秋全掉包那个特勤组的证物箱好回来自己处理掉?所以她才把rose和时玄两个对她最了解的人支开是因为怕他们发现了会阻止自己?

在脑子中转了无数圈的南宫铭已经快崩溃了,她沉默了良久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说:“宇城……我保证不揭发你……但是你为,为什么要杀人……?”

她看了南宫一眼楞了一下然后无奈的摇摇头:“我拜托你发挥想象力的时候稍微实际一点儿。”

“那就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南宫低声吼出来口水喷了她一脸。宇城摇摇头坚决闭上嘴指指手表示意她不要浪费时间,对方气鼓鼓的瞪了她一眼:“这个账回去算。”毕竟对方是副组长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听话。

这个原因大概源于在处理完穆将军的那件事儿之后她对周边的感知。宇城加速播放着那些视频,估计这会儿可能叶秋全已经和勘察完现场的特勤组成员开始周旋了。

如果一开始被分配调查关于八年前那个和自己有关的事件就已经成了她的心结,那么那天付阑嘱咐他们一定要暗中调查李洹就愈发让她觉得自己的处境岌岌可危了。

而如今余健雄在他们要启动任务调查之前就死了,这个暧昧的时间(除去余健雄自杀)可能说明有人不想让他们知道关于任务的线索,而这个人也想趁机把监控内部出现的刘宇城给牢牢定死在嫌犯的位置上,毕竟她被怀疑为对艾质图谋不轨者实在太容易了,而这样对那些觊觎者来说就大功告成了。

所以她不能信任特勤组,如果他们另有企图(或者被主犯收买)就完全有可能把掌握到的证据变成终生囚禁自己的通牒。

而能做到这样的幕后主谋她目前所怀疑的就是李洹。也许李洹一开始就不想让特勤组追查到什么八年前的事件相关,而是直接把侦查组他们推上贼船,谋杀了余健雄之后一方面销毁了历史遗留的唯一证人,另一方面把线索引到自己身上,这个任务就彻头彻尾的变成了缉拿刘宇城事件了,毕竟余健雄死了就真的没有追查八年前事件的可能了……

……八年前的事件。宇城皱眉安静谛听了一下走廊内的动静,很安静,看来叶秋全那里还算顺利。如果对方一味的想掩藏一切想把自己逼向绝路,那他的如意算盘就真的打错了。她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监控上面显示前后一共四个人在一周之内进过余健雄的牢房。

第一个是狱警,他喝醉了去找余健雄的茬,狱警就掏出鞭子对他抽了一阵。

第二个是一个和余健雄年龄差不多的秃顶男人激动的问他一些事情,但因为余健雄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神志不清一直在唱歌,那个故人一气之下对他拳打脚踢。

第三个是刘宇城,和他待在一起不到5分钟就出来了。

第四个是组织给余健雄派来的私人医生,每月定期来给他检查身体,但依然因为他本身装疯卖傻而把医生气的砸了医药箱,然后走了。

看着南宫铭一动不动的录下最后几帧画面然后彻底格式化了硬盘,没等她收好手机只听到楼廊一阵骚动和打闹声,随即监控室的门被“咣当”一声踹开,枪械哗哗上膛的声音就在两人的脑后响起。

宇城和南宫慢慢的举起双手转过去看着特勤组的三个人举枪站在自己面前,所有人都面色赤红还有几个黑眼圈,领头的那个矮个子向前走了一步向背后叫:“冬子。”

最后一个站在门框处叫冬子的人扭着已经被打得七荤八素的叶秋全走上前来护持带喘的说:“老大,这小子皮子滑,不好抓。”

宇城眯着眼睛没有看在一旁叫苦的叶秋全而是正经审视了一下对面的那个矮子,虽然穿着防护服带着口罩和帽子但不难从胸前突出的两块看出来对方是个女的。

“特勤组。”宇城微微点头表示久仰大名。对方拉下口罩露出一张清秀但表情严厉的脸不带任何感情的开门见山说:“你们妨碍我们办案,论公我们有权对你们进行搜查,论私就请你们自己解释一下。”

“我们只是——”南宫铭开口显然没底气,对方朝她甩甩枪,她赶紧闭嘴。

“我问你呢,侦查组。”对方死死的盯着宇城的眼睛。宇城感到一阵好笑,对方打一开始就做出了在她身上安放监听器的龌龊举动怎么现在还一副全然受害者的样子。

“你特么倒是说话啊!”叶秋全已经被扭着胳膊眼泪都给逼出来了。宇城看了看自己身后隔着电脑桌就是一扇半开的防弹平开窗,回过头看着叶秋全身后的大门口,那里分明站着一个人——

是李洹。

随之他的身后突然悄悄的靠近了两个人,是时玄和rose。除了南宫铭和她,其他背对着大门的人都没有注意到那两个。她苦笑了一下。

“好吧。”她扭头看着已经完全呆掉的南宫铭,“把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南宫把手机递给她,她翻开通讯录拨通了一个号码。

“别吵架!怎么回事儿?别吵架!怎么——”一阵带着娘娘腔的付阑的声音在走廊突然回响,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朝门口回了一下头,时玄捂着手机吓得心脏都要骤停了——

“彭!”只听一声脆响,当他们都回过神来时发现宇城迅速跃上桌子一个箭步跨向窗台,一甩手把手机扔给南宫铭,对方差点没反应过来被砸中脑门。

特勤组才知对方刚才时故意的,赶紧朝她射击,她侧身紧贴防弹窗作为掩护一个转身直接面向室外。

几个人脸都气绿了,天鹰带头飞跃电脑桌直接要冲上窗子抓她,她又猛地回转身撞上窗扇把他们挡在室内,然后一个纵身飞跃直接跳下!

特勤组天鹰猛地打开窗子就朝下射击,可对方刚好找到一个通向地下车库的斜坡直接滚了下去。那女特勤就连带着几个人直接跳了下去,在场剩下的几个人都看傻了。

一众人追到那个地下车库里,发现车库是个废弃的没有灯,而特勤组没有料到这种情况,明明看到那个一瘸一拐的身影淹没在这个车库的深处但接下来就一点动静都没有了,他们确信那家伙肯定只是不动声色的躲在暗处了,肯定逃不掉!

他们都赶紧打开身边能用的照明四处搜寻,但奇怪的是偌大的车库却一个人都没有。

“她明明跑进来了!”女特勤看着身边的队友下令,“给我好好搜!下水道也要看!”其他人齐声“是!”然后又跑来跑去搜了个遍,但没有下水道,也没有任何可疑迹象。

“血!”有一个人叫道。他们急速跑过去,随即都愣在那里,何止是血,而是成片成片喷溅状或者成滩的血迹,越靠近最里面的墙壁血迹就越密集,黑色褐色的痕迹干涸在地上墙上散发着隐隐的腥臭,仿佛这里本身就是一个屠宰场。所有人都感觉头皮一阵紧缩,这也太蹊跷了。

身后陆续赶来了一群人。rose和其他侦查组的人到了之后都没有说话,他们心照不宣的互相看了几眼但都闭口缄默,特勤组的组长大7麻子也被李洹带到这儿来感到一头雾水依然漫不经心的玩儿着手上的小刀:“这破停车场好多年了吧?……抓个人也能抓丢?你们什么情况?”后面一句是他用来讽刺自己组员的,李洹虽然表面装作震惊但难以掩饰内心的焦虑和恼怒。

“李大将军怎么会在这儿啊?”时玄悄悄问叶秋全,然后才看清对方一脸淤青肿的像包子,“……这算工伤,能报销。”

“滚!”叶秋全肺都要气炸了。

“应该是刚才付阑给李洹打电话说余健雄出事儿了他才过来的。”rose小声解释。

“喂喂喂!你们难道不担心宇城现在怎么样了吗?她好像受伤了啊!”南宫急得快哭出来了,“这怎么办啊,她刚才不逃跑不就行了嘛……”

“冷静,那家伙是金刚不坏,她受伤我倒不担心……但是她是怎么从这儿消失的?”叶秋全揉着肿得像香肠的嘴唇说。

时玄蹲下来用手机照亮地面看到地上一丝丝的血迹,而这地面……时玄站起来把他们揽到一边儿看了一下周围没人注意他们悄声说,“地面太干净了,很多年不用的废停车场应该会很多尘土才对。”

“所以,加上那些血,这里已经用作别的用处了?”南宫瞪圆眼睛小声问。“刑场。”时玄轻轻踩了踩地上一个被血迹掩盖了隐约露出来的一个白色油漆线,“这应该就是组织内部专门用来秘密处决死刑犯人的地方。”

“这么秘密的地方怎么可能会开着门?而且她跑进来是怎么消失的?”rose严肃的看着他们几个,所有人也都觉得不可思议。

“付先生!你在里面吗?我只答应给你15分钟的时间……”从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谁啊?”□□子懒洋洋的开口问。所有人都扭头依稀看到入口处一个男人的身影拿着手电朝里面扫来扫去。

“啊?……我是狱长……你们,你们这么多人是怎么进来的?!”背后那个男人突然慌了神赶紧跑下来,“没有允许不能进来!这是组织禁地!我只允许付先生一个人进来的啊!他人呢?!”

“抱歉这里没什么付阑我们也是看到门开了才进来的”□□子看来是那种能把人气死的类型。“狱长?那这儿有灯吗?”特勤组的那个女人开口问道。对方警惕的用手电扫着他们,很显然就算有灯也不会给他们开的。

“好了!不要再说了!都出去!”对方吼出来,“这是保密令管辖的地方,给你们一次警告!都出去!”所有人听到保密令都泄了气的往出口走。

……

……

从一开始付阑就待在角落里看着他们这些人忙里忙外的不禁开始思考。如果余健雄非正常死亡监控室那边肯定会即时看到,但是他死了两天之后才被外来人员发现实在是不应该,而且提供餐饮的狱警难道没有发现对方完全没有吃喝吗?

他看到侦查组的人去审问狱警调阅监控,但转念想想应该也是徒劳,说实话这种囚禁终身的犯人狱警早就习以为常,他们多半因为常年被囚禁与世隔绝早就出现精神问题了,面对这样失去神智关在笼子里的半个废人一时间疏忽大意也有可能。

所以当务之急并不是纠结于这个人的死因如何,而是怎么样才能再找到八年前事件的相关线索。

可是余健雄已经死了,八年前那个事情的始末和那批试验品应该不会再重现天日了吧?付阑知道在早些时候来了两个重要国家的政客,想必也是为了余健雄知道的秘密而偷偷过来审问。所有人都清楚这个已经变成尸体的男人手握着多么重要的情报,他死了就真的……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在8年前处决事件其他重要嫌犯的时候宣读他们罪行的场景,就是在这个监狱的地下刑场里,所有被捆绑在行刑柱上的犯人都绝望的听着宣读他们即刻处死的文书……

行刑人员举枪瞄准了柱子上都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犯人,在场观看的人都屏住呼吸,自己身边站着的一个人突然笑了

红灯一闪,整个地下刑场灯光熄灭,“砰砰”的几枪落下,短暂的回音,没人知道眼前是什么场景,只能在心里埋下一阵莫名的恐慌感,好像那子弹就打在自己身上……

“走吧。”身边的那个人跟他说,他回头再看了一眼黑暗,但只有模模糊糊几个人影,而整个刑场正中的地方却发出异常的光芒——

那是黑暗中唯一能看的清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的一支密封严实的玻璃樽,里面发出莹莹光辉,有着精密复杂的微小仪器连接着两端,不明的液体在静静的旋转流动。

这就是艾克非质提取液。

付阑听那个人说过“祭祀”。

但他那才是生平第一次看到为艾克非质而做出的祭祀,“即便只是艾质的提取液,也能吸收。”那个人如是说。

吸收什么?有人说是“灵魂”……简直是无稽之谈!有人说是“死者生前的记忆,情感,精神”……但总之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形的物质从肉体被毁坏开始就牢牢的被艾克非质所吸引吞噬。

随即那个玻璃樽随着一阵隆隆的声音降下掩藏在这个刑场正中的一个密室里。

付阑又看到自己身边的那个人诡异的笑着,挥开折扇掩着下半张脸,目光看着被入口处天光照亮的一群人的脸,有人迷茫,有人兴奋,有人窃窃私语。

“刚才那算什么?”付阑感觉那简直如同一种宗教仪式,那时候他只是组织内部常务组的组长,对这个组织内部很多研究类的项目都不了解。

“这是在他们非法试验基地的仓库内遗留的一个。因为性能没法定论,所以要试验几次才能知道。”那人是生化组的成员,他对这种东西要比自己了解的多。

付阑还是觉得事情太蹊跷了。

“总之就是‘圣血杯’。那些兔崽子比我们要更了解这东西的价值。”那男人侧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虽然还很年轻但透着许多狡猾的老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陈默海,你带我来就是让我看这无聊玩意儿的?”付阑觉得自己肯定被耍了。“你自己说要来看热闹,怪我吗?”叫陈默海的人抚了抚西装上的裁线鄙夷的看着他。

“简直就是迷信嘛!喂,组织什么时候成教派了?”付阑摘下眼镜不耐烦的擦了擦嘟囔着,“还科学呢,一个个整的跟神棍似的。”

陈默海显然懒得跟他理论:“以后说不定到时候你还得用上这东西。”

“呵呵,我敬谢不敏啊。”

……

付阑回想到这些的时候,那个陈默海似笑非笑的脸分明浮现在自己眼前。他也许说的没错,自己今天可能真的能用上这东西,如果它还在刑场的那个暗室里的话。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种用枪毙死刑犯来做的“祭祀”恐怕也积累到一定程度了,假设有关能够吸收“死者生前的记忆,情感,精神”这种鬼话能够当真,那还能在这个东西里面重新“调阅”出来吗?就像一个不会撒谎的监控录像一样?

可是由谁来“调阅”呢?……太明显了,一个正经和八年前事件、和艾克非质血肉相连的那个人。

如果,如果能够成功……也就意味着,这次的事情开始变得有了奇妙的转机。当然这只是个猜测,付阑依然觉得自己居然有些相信这种荒诞的事情简直是有辱自己名声,但还是朝狱长要了钥匙独自走到这个黑暗的刑场来,这里也算是个诡异的试验场吧。

他走到那个记忆中中心的位置,他跺了两脚感到地面传来中空的声音,然后慢慢蹲下用手表上的灯光照亮了地面上一个不易察觉的缝隙。

他为自己居然开始深信不疑那个妖言惑众的陈默海而感到不爽,但是那家伙……自从自己从刚进入组织认识他再到四年前从他眼前彻底消失,似乎真的从来都没有错过。

他抠开了一个凹槽就轻易启动了地上的暗门,随之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跌跌撞撞的脚步声,他紧张的赶紧回头,就看到一个身影没跑几步就直接倒下借着惯性从坡上滚了下来。“谁?!”他喊了一声,把手表朝那边照过去。对方重新爬起来抬头看着他。

“刘宇城?!”他看到那人认出了他就一个箭步冲过去把她拖起来,“你,这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