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人魔魅影 万剑破法

一剑浮生记 张十三画 4073 字 2024-04-23

张元宗叹道:“当年苏家先掌门续弦的女子不也正是你吗?虽然时过境迁,但仍有旧人记得你。想当年苏家兰剑侠心,花家仁心仁术,怎会为祸江湖?你的手段我方才也有领教,不是你兴风作浪还能是谁?”

林婉君眼梢一挑,道:“真是笑话!我会是三十年前的人吗?”只见她伸手抚摸自己的脸颊,比这初冬的梅都要美几分。张元宗恍若不见,淡淡道:“江湖之大,无奇不有。你驻颜有术至此,又习得摄魂邪术,确实令人心惊。”

林婉君顿时娇笑起来,十足的妩媚少女模样,她以袖掩面,仅露出一双明眸,烟波渺渺,柔情万千。张元宗刻意自省,剑意充盈七窍,暗中告诫自己别着了她的摄魂术。忽然鱼清池的梵音又响在耳畔,张元宗浑身一个激灵,陡见林婉君聘聘婷婷掠至丈外。

张元宗倏然后退,面对蓬莱的人魔,这绝对是一个危险的距离。身影方顿,他感激地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鱼清池,又是多亏她施以援手。此刻,张元宗大致弄明白了林婉君的摄魂手段,她可以令人陷入一种真实而扭曲的感知中,而且这种感知往往是不可鉴别和防范的。

幸好,还有鱼清池!林婉君此计未成,立在当场,未再出招,而是另起话头,盯着白衣女子浅笑道:“清心法咒乃是囚龙寺绝学,你是如何习得的?此法重在修心,与江湖修技大大不同,你年纪轻轻已有这般造诣,确实难得。”

鱼清池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神色寂寂,抱神守心,并不理会于她。她深知对方平凡的言行中隐藏着惑人的陷阱,一着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因此以孤绝之心独善其身,为的就是保持一颗清明之心,不受蛊惑。

要论修心,江湖诸多流派又怎及得上禅宗,尤其是禅宗之首的囚龙寺。传言清心法咒修行到极致处,真言一出,可令恶贯满盈之徒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鱼清池因先天胎弱,无法花费精力修习武功,但是十几年专注修心,其造诣是无法想象的。林婉君自知无法迷惑白衣女子,心中不免有些恼怒。

虽然她混迹中土已久,但从未与蓬莱断绝消息,业已知晓张听柏的卜言,得知了血祭的天命之选。崂山巨峰上的设局经营已久,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令她极为不屑。按照她的预想,月下一舞擒住张元宗十拿九稳,到时候看那牛鼻子和死人脸还有何话可说。

然而,面前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女子,所修之法恰恰有破妄之功。她陡然动身扑向鱼清池,流影绰约,恍如鬼魅,转瞬间就欺近白衣女子的身旁。张元宗大吃一惊,虽然鱼清池的清心法咒造诣颇深,但是武学修为怎及蓬莱修行几十年的魔头?

张元宗身影一动,风驰电掣,一道龙门剑气激射而出。林婉君轻蔑一笑,道袍中弹射出峨眉细剑的剑身,径直斩落那一道剑气,而去势依旧不减,探掌落向白衣女子。那一只手掌洁白无瑕,细嫩纤细,好似月光落下,令人忍不住挺身迎接。

林婉君的武学造诣一点都不逊色她的摄魂之术,张元宗眼见着鱼清池已是避无可避。龙门剑气并不能阻碍那柄纤细的剑,张元宗硬生生提速几分,如流星疾奔。他不能让鱼清池受到伤害,不仅是因为她有克制人魔之法,更因为她是云峥的未婚妻。

刹那间,鱼清池眼眸一抬,淡唇轻启,吟道:“南么三曼多勃驮喃,恶揭娜曳,莎诃。”如是菩萨留在世间的神音,蕴含着奇异的力量,清音妙转,入脑入心。此乃入三昧定真言,心身不清净,魂之不清爽,可念咒消散。

白衣女子少时受尽病魔折磨,如今只有十年之命,而最尊敬之人实为仇人,这些心路磨难,让她在修心上突破到另一番境地。林婉君只觉心神一震,衍生柔和之意,出招顿时一缓,但她转而脸色一变,雪白脚踝上系着的紫色铃铛,登时响了起来。

诡异的铃声和清越的梵音交错在一起,张元宗脑海中忍不住翻涌纷杂的念头。鱼清池脸色微变,不由后退一步,眸眼一垂,将入三昧定真言反复诵读,浑身散发着一种看破生死轮回的气息。然而紫铃散发着秘力,令清心法咒的效用大打折扣,林婉君杀招又至。

好在这一缓,张元宗及时赶到,剑指利落击偏细剑,更趁势削向林婉君的咽喉。林婉君不得已收回杀招,五指成拈花状,优雅地绽放,恍似世间仙葩,世人皆为其所惑。脚踝处的搜魂铃摇,铃声钻入张元宗的耳朵,在脑海中掀起巨浪凶涛,心绪登时一乱,剑势崩散。

张元宗心中警兆急生,神色一变再变,忽然眼前突现林婉君一张妩媚的脸,万种风情以及莫名的熟稔都浮现这一张脸上。鱼清池清喝道:“张公子小心!这铃声怪异之极,能让人欲念丛生,业障纷来!”

张元宗猛然惊醒,峨眉细剑已然刺向了胸口,霎那间传出叮咛之声,身上的寂照剑挡下了这一剑。林婉君露出诧异之色,一击即退,飘到远处,惋惜道:“可惜啊可惜,差点就要了你的命。”

再次见识到林婉君的手段,无法言喻的诡异,张元宗脸色凝重,她处处占得先机,不知不觉间令对手的认知出现迟缓和断层,从而判断错误。他再是凝神戒备,还是避免不了着了她的道。

林婉君趁隙飘到远处,对着鱼清池笑道:“你的清心法咒并未大成,看你如何抵得住我这搜魂铃!”不知搜魂铃是何等奇物,林婉君竟能控制它何时发声,其声不似寻常铃铛的清脆悦耳,反而透着一股缠绵悱恻。

鱼清池沉默不言,气质愈发清冷宁静,张元宗云淡风轻道:“一时措手不及,真以为这些旁门左道就能无往不利吗?”林婉君傲然道:“实话告诉你,峨眉都能在我股掌之间覆灭,你们不过是也将步他们的后尘。”

张元宗凛然道:“自古邪不胜正。”林婉君娇笑道:“能说出这种废话,我真是高看你了。玄寂和冲云都被我所制,为我所用,屠了峨眉满门,你又有何能耐?若不是她,你早已乖乖落在我手,你若想靠她来牵制我,也太异想天开了!”

林婉君嘴角噙笑,眼神勾魂夺魄,整个人都散发着入骨的媚态,她优雅地缓缓地在林间漫步,搜魂铃响,飘散入夜。张元宗纳闷人魔为何明目张胆地施展魅惑,同时剑意包裹着剑心,灵台不染尘埃,他全神戒备,势要破了对方的邪术。

那人依旧在那里漫步,甚至折了一枝梅花,当做木簪随手挽了一个道髻。梅香在月下流动,浮于鼻端,清苦的味道沁入心脾,张元宗忽然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落入了对方的陷阱,浑身剑气盘旋,护住周身。

峨眉之上,林婉君娉娉婷婷,最引人瞩目的还是她那张变幻莫测的脸。垂髫小儿的童真,豆蔻少女的清丽,妩媚女人的风韵,中年妇人的温厚,以及慈和长辈的通透,都一一浮现。看着她,仿佛经历了人生四季。

张元宗之所以觉得自己没有躲过对方的魅惑是因为,他从林婉君的身上感受到优昙一般的气质,神秘而幽静,那双眸子明明是巫千雪的眸子,里面含着对自己的恋慕。随即眼神渐渐又变了,散发着炽热而失落的情绪,林婉君妩媚多情,正是花未眠的仪态。

林婉君还是林婉君的形,可是那神却在巫千雪和花未眠之间变来变去。张元宗心中明明白白知道自己的心神被对方所惑,可是怎么也无法挣脱出来,剑意如旧,剑气如旧,仿佛一切都顺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