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人都打到我们头上了，还‘和’？”

御千鹤讶然地瞪大眼睛，一副完全不能理解的样子。

“森域与纵横段家在天浮山烈战，派出‘十三骑’中八将；汉河之争，又出战二人。森域并没有遣出剩余的全部兵力，逆水帝君本人也没有亲自动作，所以他们并不打算直接面对阴阳。杀我一百弟子，一者迫使阴阳涉入地界争夺，一者彰显他森域军力。”江池月却是了然。“若无意外，不日便有逆水的使者前来讲和。”

洛神道：“你还忽略了一点。屠本座一百子弟，有这时间，也能顺利潜入中州。‘十三骑’尚有三将未曾露面，极有可能他们已混入中州。逆水森域地处西北，要占领中州也不会选择‘越国以鄙远、亡郑以陪邻’之策。既然已安插眼线，他们便可对百家动向有所掌握，一旦发生变故也能做好万全准备，由此更可放心征战纵横段家。而阴阳素来不与百家交往，若与森域结盟，因利而聚，对纵横也是一大牵制。”

御千鹤听着，骇然之下，立即携怒反对：“所以母亲早有与森域结盟的打算？若与恶狼为友，如何对得起黄泉之下的师兄弟？此事，天燮决不答应！”

洛神此人，谁都看不上，谁都入不了她的眼。她似乎生来就是要站在高处的人，只是不知是“高处不胜寒”，还是“羽化而升仙”。这股子清冷的气质，仿佛只来于一点——孤独。江池月往日拜谒时，只能站在阶梯之下仰望那道雪衣白影。明明身在同一殿堂，江池月却始终觉得眼前人，凡尘不可触及。

御千鹤忽来怒气，一双真率干净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冷漠的她。江池月看这似要反目的场景，心中却是毫不担心的。当年人域大战，阴阳前任家主东皇为敌军生擒，以其性命逼迫洛神交出“两仪生字卷”，两军死局，洛神在此时刻，竟直划出剑气，毙命东皇。而后以迅雷之速，全数剿灭敌方。

如今森域欲以百人性命震慑洛神，何妨称作“天方夜谭”。

事实上，已受森域攻打的纵横为求无后顾之忧，以及天浮山之战的胜利，定要全力阻止阴阳与森域的结盟，并全力求得百家支援。只要将汉河一战告知段非渊，不出几日，纵横便会有人前来商谈。

洛神浅淡地扫了御千鹤一眼，意料之中地无与她做任何争执或是解释。御千鹤瞪着满含倔强与怨愤的眼神，倒是毫无退缩畏惧之意。

气压仍是降落到了极点。江池月静默地站了许久——其实她有些手足无措。洛神从来不喜欢多说什么，天燮少主又是与她的母亲全然不同的纯善，其中原由，还是待出了阴阳殿，再与少主详说吧。

几日后，尚在武场修习的江池月，被传召阴阳主殿。一路疾行，途中巧遇湘夫人，两人便一同前往。徐绾樽是位和善温婉的江南女子，声音糯糯软软的，性子守柔不争，是个极好讲话的人。才照面打了招呼，徐绾樽便关心起她来。“妾身听人说，你才好了伤就没日没夜地呆在武场中。怎么不多休息，武功精进不差这几天。”

江池月笑道：“森域野心越加清晰，左右干等，不如做些什么。”

徐绾樽叹了口气。

守门的童子一左一右推开两丈高的殿门。殿内，还是天地雪白、充溢圣光。碧蓝色的池水微微泛着涟漪，无风自动。两人纷纷行礼恭敬。洛神应了一声，示意两人入座。圣洁大殿之内，五人怀着不同的心绪。

“看样子人都到齐了。洛神，我可以说明来意了吗？”凤颜息眨了眨好看的眼睛，扇子一般的雪白睫毛随之而动。她侧过脸庞，去看坐在最高处宝座上的洛神。

洛神抚摸着腿上雪貂的皮毛，轻阖的冷眼连一抹余光都不愿多看人几分。她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清冷，薄唇轻抿，罗黛启舒，连着随意哼出的天籁之音，也是叫人不敢多做遐想。主殿空旷硕大，她的声音也飘忽飘渺起来。得到答允，凤颜息起身，中规中矩地作揖，不知从何处学来的，真有几分样子。“我乃逆水帝姬凤颜息，此番前来，欲代表森域，与御氏阴阳结友、共寻繁华之路。”

洛神良久不答，江池月知晓她是不屑搭话客套。只是这般死寂，僵硬得让人生寒。

江池月只好出声，幽幽说道：“阴阳从不拒好意。只是现下森域进犯纵横，双方已是势不两立。与森域为友，等同于与纵横为敌。阴阳如何能保证安危。”

凤颜息答道：“中州人常说，‘闻善以相告也，见善以礼相示也，爵位相先也，患难相死也’。既结为友，便是兄弟手足，阴阳的安危，我森域自然也要出一份力。我知道阴阳老祖曾是商人出身，因利而聚，失利则散。”

此时，一道绵软亲和的声音问道：“妾身听闻，森域‘十三骑’只出动八将周旋纵横。如果全力以赴，战局必定更有利于森域，况且沙场之上诸多变数，一朝得意一朝恨，帝君应也想尽早结束战争才是。即便要顾及本家，也不必留守五将才对。为何——？”后话不说，一调悠长带过，听者也都心知肚明。

凤颜息道：“此乃森域最强精锐，若十三骑聚首，我为刀俎、人为鱼肉，所谓沙场，与屠宰场也无差别。帝君不愿徒增杀孽，故而只出兵八将，希望纵横知难而退。”

徐绾樽略略沉思，又道：“既无心杀伐，那么森域攻打纵横，究竟是何缘故？依阁下所言，似非为——拓展领土。”

肃氛刹寂，殿内空气仿佛都沉到了地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