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清明忽然狡黠笑道:“不是不肯快,是快不得。我此番蹒跚,只为了一个人的表态。”
却尘寰看了看他,猜想那人:“洛神。”
“然也。”知忘清明者,却尘寰也。“先以蛊诱使蛮荒皇子进入森域地界、遭受通玄五音袭击,再借纵横之手设计通玄,又以蛮荒进犯、蔑视、威胁中州为由,成功将百家联盟,以此将中州主力尽数牵扯进三十年前的变故。看似无理,实则环环相扣。而洛神两次以‘影子中的人’这样明显的提示促使我调查那场事故,如此说明,她也实希望,小生能拜访她……”
“吾听说,百家结盟的名号由三家决定,而与三十年前重名的‘重鸣万家’,正是由阴阳提出、通玄附议,纵横也无反对之声。”却尘寰道。
忘清明微微颔首,“毕方锁之变来的本就蹊跷,段非渊的行为毫无缘由,当年以‘天燮、有风自南的觉悟’为理由并不使人信服,否则也不会有如今阴阳的表态。‘重鸣万家’,不如说是迅速发展的阴阳,打着联盟的幌子对纵横进行极端挑衅。而痛失爱徒、内疚封琴的兰陵君当然也会极力支持。”
“有些道理。不妨说说你的疑惑。”
“第一,段非渊提前发动毕方锁的理由。第二,阴阳‘以三把毕方锁封印森域’的方法的来源。第三,森域甘愿被封的目的。第四,对‘重鸣万家’目的之论述,为何会产生出入……”
却尘寰凝视对坐好友微凝的眉眼,听出言外之意:“你该考虑只因为如下原因:第一,你的‘四字谶言’是否早就被三十年前的森域知晓。第二,森域内部是否也发生了重大变故。”
又过半个多时辰,正当两人闭目不相言语、天地悄然幽静之时,一阵阴冷异风忽然无缘无故地吹起。忘清明、却尘寰二人何等契合,几乎同一时间瞠目,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瞬息之间,已是乌云压境,身周雾水渐浓,蓦地染黑,浑浊的看不清五步之外。
“到了。”忘清明动了动口,声音正好被轰然炸响的青雷盖过。
铿锵滚雷,摩擦出奇诡火焰琉球,如雨骤降,直袭闯入者,正是八卦六十四阵中的“雷火阵”。
“破阵便交给好友你了。”忘清明笑说,同时凭掌风转化临门流火。风雷五行四象,皆是却尘寰之所长。两人交流,已不能凭借声音传递,而只在眼神之间,心意尽相清晰。
却尘寰手腕一翻,左手拂尘、右手名剑。凝神注意,浩元一提,八荒归元。只见他手中名剑泛起波澜剑气,磅礴之力,如潮汐恢弘壮阔。却尘寰剑指苍穹,吸纳山河无极玄力,再动手,便是剑飞惊天。
应玄虚没入云层,无声无息,而却尘寰拂尘改以右手,在面前挥扫出几个奇异的卦纹,顿时,两仪化形、四象轮回,变幻莫测,再生八卦道文。完毕,静默的左手忽然撅起两指,凝一点璨白光芒,刺向面前悬浮图案。登时,天际应玄虚再生感应,与图案一起,内外呼应。
光华大放,一息之间,雷火阵,破!
忘清明见识过却尘寰此等作为,适时地闭上眼睛,不至于被忽来的白光刺痛眼睛。而前来顾守此阵的两名姑娘便不是那么幸运。她们在崖壁之上观望外来者陷入阙主考验,却不想对方破阵如此干净利索,更不料在暗沉沉之后乍现的刺眼白光,不自觉地生出两抹泪来。
“嘿呀,破阵就破阵,那么大的光做什么?想做太阳吗!”红衣姑娘不满地嚷道。两手捂着眼睛,气的直跺脚。
另一位青衣的也擦着眼睛,眼角还挂着泪珠。勉强能睁开了,她看眼前已经站在赤壁崖上的两名陌生男子,依旧只能辨出轮廓。“朱梧,你再骂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两位公子光临灵鹊铜台,这雷火阵便是阙主给二位的考验,现在雷火阵已破,青桐这就带你们去见阙主。”
“有劳。”忘清明谢道。
雕栏朱楼,一路引见,朱梧姑娘还是气得直嘟囔,青桐一面笑着劝她和气些,一面对忘清明、却尘寰感慨:“灵鹊铜台已经许久不来客人了,阙主交代,只要有资格进入的,都是贵人。两位贵客可在铜台小住几天,让阙主好生招待。”
“哦?”忘清明笑问,“既是许久不来客人,那过去便也是来过的?我与好友都以为,阙主隐居之后便不再见过什么人。”
“青桐与朱梧自跟随阙主便不见过他人造访,至于我们不在之前,就不知道了。”青桐笑得温存。
忘清明笑着回复:“原来如此。多谢姑娘告知。”
等又穿越了十折廊桥,四人听到剑破风气之飒飒。
“啊,那是阙主。”青桐说道。
朱梧接话:“阙主习剑只为自己兴致,武场亦为禁地。不过先前阙主早有交代,你二人自行进去便可。”两人将贵客引到拱门外便停步了。
忘清明再谢过两位性格迥异却皆不失可爱的姑娘,与却尘寰放轻了脚步踏入软绵绵的草地。
灵鹊铜台的装饰布局精妙非常,看似随意随兴,实则融合阴阳之说,一景一物,一点不多,一点不少。又加以异术辅佐,使其中暖如春季,也催得百花吐蕊。武场并非寻常所见那般杀伐味浓重沉厚。反而是栽满雪色杏花,如赏玩花园。层层叠叠的花朵如同香云坠世,甚是美妙。
杏花云下,标志女郎挥霍剑雨,傲气风韵,无愧巾帼英雄。那便是这铜台的主人,过去阴阳的大司命,如今赤壁的江池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