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颜抬眸望向了他。
一瞬间,眸中的媚象尽褪而成无尽长夜霜冷色。
不等她开口,明灯一手托住了她的臂,轻巧的将她带去了桌案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奉毒宴你自能艳压群芳,夜时,有人将领你去一见巫魖,你势必会坐在屋内等着他走来。”明灯让她坐下后收回了托着她的手,“就如同现在这样,你会坐在这里,等着他一步一步向你走近,你要在他接近你的三秒之内,彻底的征服他。”
李青颜坐在椅子上抬头望向了他,“你要我如何做?”
“这就是如李施主所说的,如何来破了贫僧的定力。”
明灯僧容自定,但抬了眸望着她,说道,“此时贫僧就站在你的面前,若是让你来以色媚杀,在这三秒之内,你会选择如何去做?”
如何做?
三秒,比之一瞬太长,比这一招又太短。
明灯见她尚在思忖,却也不开口,只是站起了身折身往门那一方走了过去,他在那里站定了许一会儿,给足了李青颜思考的时间后,缓步的从门口那方向她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近了。
本在思忖中的李青颜缓缓地抬起了头望着来人。
四步,五步……
就在他站在她面前的时候,李青颜自下往上抬起了头,眸子娇媚的望着他,如笑如诱。她伸出了一只手,却不言语。
明灯站在她的面前望了片刻,方握出了她的手。
就在这个时候——
李青颜握着他的手,身形一软直向他怀里倒了进去,那只手正抵着她的胸口,便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交付于了他,以此来让对方放下警惕之心。
温香入怀。
两人双双滚入了地上。
她但吻了上去。
“……”明灯沉默地躺在地上,任由她的放肆,只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红尘如梦。
却又真切的令人觉得害怕与惶然。
在虚实之中直让人迷失了心神,甘愿不断的坠落下去,贪吮毒酿。
脖颈处的剑痕依旧还能看见微漠的一道,不过一月的际遇与交集,让人分不清是巧合的天赐,还是残忍的讽刺。
……
“如果还想要活命的话,就不要动!”
……
逼命之余那方送上脖颈的剑此时成了一只温凉的手,那手,轻柔的如似爱抚,覆在了地方却是要命的脉口,无需刀刃也无需暗器,单单用指这么一割,便可教他命丧黄泉。
这一吻,香媚诱心。
……
“贫僧愿意渡她。”
……
明灯纵容着她对自己所有的放肆。
烛火撕裂了他的剪影,纷乱之中,那抹碎裂的光影凭生白,凭生黑。
沉溺如窒。
他闭了眸任由她挑逗戏谑着自己,引导着她乱无章法的吻。
我有佛心。
而你,便作我心中佛。
明灯见她渐渐的停了下来,便伸手抚上了她的发,让她枕在自己的胸膛之上。
“你果然不愧是金刚定力。”李青颜眯起了眼。
头枕之下的胸膛,是强有力的跳动。
一声,一声。
不见丝毫的混乱与异象。
明灯抚着她的发,待她从自己胸膛起身时睁开了眼睛,他道,“因为贫僧知你。”
“贫僧?哈。”
“李施主为何发笑?”
李青颜虽然起了身却并没有从他身上撤离,这方便索性一只手撑在了地上,自上往下往着他,嘲道,“你当真还做得了和尚?”
“为何做不得?”
“六根不净,修什么佛?”李青颜嗤声道。
“但怀佛心,自可成佛。”
明灯回答。
“为何定要成佛,当和尚真有这般好?”李青颜眸色沉了下去。
“不好,但也好。”
明灯任她将自己压在地上,但望着她说道。
“呵,好什么?不辨五情,不识六语,不解人心,一遁空门前尘事便归做无,舍念忘生——和尚,你来告诉我,做和尚,好在哪里?”
她当恨极了那等无情无欲的案上佛。
总是从很高很遥远的地方沉默地俯视着众生,佛理千千万万,度化人苦,教化人心,却永远旨叫人放下,舍弃,忘却。
她踏血而来,从烈火中重生涅槃,恨与血是铸起她活下去的所有,是她仅剩下的一切。
明灯躺在地上低眸仔细着听着,听罢但睁开了一双眼睛,他道,“可以渡你。”
晚风自窗外悄无声息的流了进来。
李青颜一时无话。
眼前的僧人,他的眸子是那般的真切,真切的让她一时不敢直视。
他待她好是真的,不论是出于何种原因,何种目地。
他是真的护她。
真的怜她。
真的爱她。
不渗有一丝杂质的,当真似了那案上佛一般,大爱着众生,大爱着众生中一栗,与她善,成她愿,解她危。
正是因为这样,却让她觉得更加的沉重,让她觉得这份疏阂深之鸿沟天堑。
他是爱她,便如这佛爱着每一个人一般。
此时渡的是她。
介时渡的可以是另一个人。
李青颜笑了,笑自己的愚昧,笑自己的痴妄,就如同那一时乌巷镇亡命遇见张叔的时候,她所痴妄着的那一份天伦之亲。
她是背途的修罗魔,早已灭绝了人性,失却了人心。
哪里还有地方去装盛那些早就已经不属于她的东西?
“和尚。”
李青颜完全的起了身与他拉开了距离,神色寡淡的道,“我能想到了三秒之下的媚杀便作如此,但是看来效用甚差,你说你能教我破了你的定力,我倒是拭目以待了。”
明灯笑了。
那张菩提僧容直染了一抹这世间的红尘色。
他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
却听见外边似是发生了什么事,吵闹声一声高过一声,喧闹非常,两人相视一望,颇有默契的一同止了声。
沙漠中的晚上总是充满着未知的刺激。
无论是那孤高之狼,还是那蛇蝎蛊兽,亦或者是行贩马贼,都不是易相处的角色。
也是这一声一声的喧哗声让两人警觉了起来。
“……”
李青颜侧眸细听了一会儿外边的声音,视线不经意一转,便是一眼看清了自己与明灯的现状。
此下她的头纱已然散开,那件红色的舞姬服上衣被拉开了一半直露着锁骨与肩胛,看上去香媚非常,而这个和尚也没有比她好到哪儿去,一身整洁的僧袍满见着凌乱,衣口微开,隐约露着衣下的肤理。
显然那方两人闹过了头。
李青颜神色不变的拉了一把衣裳,眉头越是皱得深了,“那个傻大个?”
“确是。”
“又生了什么事了。”
“他非是沉不住性子的人,能让他生事的,应该是与江施主有关。”明灯说道。
“倒是。”
对此,李青颜也点了点头。
她与衣莲以及暮雪只是萍水之交,对他们两人当中的情况了解的并不算深,但是却也能明显感觉得出来,那个采药女太过庇护着这个少年。
庇护到,甚至毁了他的利齿,蔽了他的耳目,束了他的四足。
只为了保护着他,让他真正的像个孩子一样天真无忧的过活着。
“我这方出去看看。”
沙漠的夜晚风沙大,生冷的很。
李青颜随手拿了一件外衣披在了身上,却是一顿,想着今早的时候她便因为明灯的事而在餮沼池中露过了脸面,若是这方出去与人真生了摩擦,当实难不引得此地方主人的注意。
她此行极地沙漠,实在不宜太过招摇。
这般想了想,李青颜便穿上了自己的夜行衣,解了发上的环链与鬓花,扮作黑袍人拢了件斗篷。
明灯站在一旁见她动作很快的换了装扮,“此中暗眼甚多,断不得轻举妄动。”
李青颜拉上了斗篷的兜帽但压住了头发,“我心中自有衡量,此番一听声音便知外面乱的很,这些人杂,我顾你不得,你呆在这里妥当些,也可做蔽人耳目。”
“贫僧明白。”明灯点头应声。
推开了门。
李青颜缓尔顿了一下,她微微侧过头望了他一眼,道,“回来的时候,你来继续教我,如何乱了你的定力。”
“……”
说罢,也不看他的往外走了出去。
外殿,一袭砭骨的寒风直灌了全身脏腑,便是这样一瞬的寒意让她瞬间清醒了过来。
压着一身瀑发的兜帽微扬。
李青颜穿着一身极夜的黑衣背对着殿门抬头望向了蛊母殿上幽幽的青灯鬼火。
是的,清醒。
既不是经遭了蛊惑,也不是被迷了心神。
她极其的清醒,正是因为清醒,而极其清楚的知道,她,生了情。
李青颜缓缓地闭上了双眼沉默地站在了门外。
“哈。”像是犹自觉得好笑一般,她自嘲着笑了一声,随即睁开了眼睛寻声往殿外的另一端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