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荇荇,葛卿此人行事乖张,不羁之处多为人所诟病,可私底下佩服她的人仍是不少。你可知这是为何?”
“因为面对大义,她的隐忍与坚持,远非常人能比。”微微松开怀抱让上官荇起身。上官兰取出帕子拭掉她脸上的泪痕,又耐心地归拢好她被泪水濡湿的几绺乱发。“她若真的应允了你,哥哥相信,就断然不会违背自己的诺言。”
手搭在上官荇肩上,上官兰轻轻将妹妹的头抬起,自己则微微俯身,让目光与其平视。“葛卿为人向来不修边幅,你却自小在清规戒律中长大。两人相处时,她难免会冒犯到你。但荇荇你既然把自己的心许给了她,就应该相信她,不是吗?”他目光澄澈,眼波柔和。温和得让人安心,睿智得使人信服。
“嗯。”上官荇眉眼舒开,浅浅地露出了这段时日以来的第一个笑颜。
上官兰也笑了,他的妹妹还是笑起来的样子最好看。“我这次来还带给你个好消息:父王见你成天这样,明白你对她的心思,也心软松口了。待葛卿回来,你们就成亲吧。”
听到“成亲”二字,上官荇不由想到了之前的中秋之夜,脸色又黯淡了下去:那个为了满园花开就割腕放血的莽撞人,在战场上真的会好好爱惜自己吗?
她却不曾想,葛青不惜自己血肉,是为了博得谁的展颜一笑?
“荇荇你就别多想了。她体质本就异于常人,只要有所准备,平安归来便不是问题。”
想到那天葛卿肉眼可见的伤口恢复速度以及她跟自己提起的三千雁策军兵,上官荇的心又定了下来。恰好此时上官兰伸出手,像小时候那样牵着她带她离开。上官荇的手刚回握过去,上官兰突然怪叫一声:“呀,荇荇,你的手怎的这样凉?”不由分说捧到嘴边对着哈气。一边吹还一边苦道:“冷不冷啊?这么不小心,要是生了冻疮怎么办?父王肯定会打死我的……”
他的大手里安放着她的小手,替她抵挡了外面所有的风寒,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不知是因为上官兰的动作还是自己接下来要说出的话,上官荇脸夹泛起一抹绯红,低了眼眸,语态娇羞:“哥,给我准备些针线吧。她既不会负我,我必然也要履行自己的承诺。”
***
葛卿怀抱着那个从唐国送来的锦匣,在自己的营帐内来回蹦跳。
若传信士官见到此情此景,一定会惊掉下巴:这上窜下跳,手舞足蹈如一只穿着红色铠甲猴子的家伙,当真是之前神色冷肃,眼锋睥睨的大朝第一女将?
闹腾够了,葛卿虔诚地把锦匣放到自己的床榻边,小心又急切地打开,细细搜寻了一遍。匣子里并无任何书信,只有一匹锦缎包着的包裹。葛卿有些小失望,但还是动作轻柔地揭开包裹。
缎子里包着一件衣服,就是上官荇答应给她做的征衣。只是这衣服的样式有点……一件肚兜?!
葛卿的眼睛猛然亮了起来。
她捧起那件肚兜,也没细看,就势往床榻上一滚,开始在上面辗转反侧。怀里紧紧搂着那件有象征意味的征衣,脑中无数旖旎的画面闪过。出征已三月有余,塞外的冬天又来得尤其早。于是在寒风呼号的荒野西塞,自以为得到爱人某种暗示的女将军毫无悬念地发春了……
直到下/体隐隐有温热的感觉,葛卿才从萌动的春心中清醒过来。想起自己还没细看这件肚兜的样式,葛卿坐起身,缓缓将怀中的肚兜展平,兴致勃勃地想欣赏自家娘子的手艺。然后,对着肚兜正面的绣纹,皱起了英挺的眉。
肚兜正面的红色锦缎上,绘着大大小小的同心圆,光泽银亮又不失柔和,应该是用了上好的冰蚕丝。葛卿却对这完全不认识的图案发起了愁。这些同心圆指的,到底是什么呢?
此时若通晓民俗的十五在此,一定会打着手势告诉自家主子这是平安扣,流行在唐国一带的一种玉饰,寓意祥瑞平安。可是他并不在这里,就算在这里,葛卿再怎么没羞没臊也不会把这样一件私密物品拿给一个大男人看。于是女将军眨巴着眼睛研究良久,终于得出了结论:虽然颜色不对,但这上面绣的,肯定是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