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过,若我二十之前还未成亲,就不让我带兵打仗了。这下,总没问题了吧?”
葛卿似乎撇了撇嘴,“是您说我披挂上马的样子很英气,那还管这么严干嘛?知不知道那套戎装多贵呀,不穿就浪费了。”
“小时候您总是叹息,说我不守规矩。现在清儿长大了,懂规矩了,知道成亲是要拜高堂的。可是您和母妃都不在了,清儿又上哪里去拜高堂呢?”
“这规矩是你们不让我守的,可不能怪我。”
“父王,清儿真的好想您……”
葛卿说一句磕一个头,任泪水和灰尘沾了满脸。嘴角的弧度始终张着,分不清是在哭还是在笑。
上官荇看在眼里,心疼得不行。也不管现在还在祭祖,起身从后面搂住她,用衣袖拭去她的泪。“小葛,停停吧,你悲痛过度了……”
葛卿笑了,声音里还有低低的鼻音:“父王,您看人家待清儿多好。若您在天有灵,应该可以宽心了吧。”
……
葛卿将少牢祭品倒入淇南河后,开始把手中的白石子抛入水中。她的表情严肃而庄重,每拿起一颗石子便放在掌心握一握,因此动作很慢。
上官荇静静地等她做完,“小葛,你这是……”
“哦,我们魏国尚水,王室子弟死后并不入土为安,而是将骨灰撒入这淇南河里。先祖传说,若哪个葛家子孙死后仍有执念,他的魂魄便会化成淇南河边一块温热的白色石头,在世的亲人可以借此将其复活。”
上官荇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葛卿面上却松快了许多,“这些年我每次来都会在河边捡石头,希望能再见上父王一面。不过现在魏国被王兄治理得很好,我也有了自己的归宿。父王他在这个世上,恐怕不会留有什么执念了吧。”转头望向上官荇,“阿荇,这样也好,不是吗?”
上官荇正要回言安慰,忽然脸色一变:“小葛,那是什么?”
天边正渐渐聚起一团黑云,不一会儿,淇南河上空便暗沉下来。
葛卿面色凝肃。“这是……祖灵显圣了。”她拉起上官荇的手,两人并肩而立,面向淇南河。“阿荇,等会儿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受着。你怕不怕?”
“不怕。”上官荇轻柔的声音里有令人信服的坚定。
葛卿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紧紧攥牢掌心里的手。她不怕天,但不能不敬祖。在葛卿看来,天道无形,看不见也摸不着;但她葛家先祖的英灵,就附着在淇南河底万年静默的砂石里,永不流逝。
黑云翻滚,狂澜拍岸。淇南河上天地一色,分不清是云催起了浪,还是浪搅动了天。惊涛骇浪映在葛卿眼瞳里,掀起汹涌墨色。
云层间咆哮着钻出一条银蛇,刺目的白光让她微微眯了眼。葛卿只觉眉心一凉。
无数琼花飘洒下来,细密而和缓,如同长辈善意的谆导和祝福。
“阿荇,是雪……”葛卿转身望向上官荇,轻柔的飞絮抚平了她眼里之前的波涛,只余惊喜的细细点点的光。“我就知道,祖宗会保佑我们的。”
上官荇的眉间也有雪花,葛卿伸手正要帮她拂去。心念一动,改用了唇。唔,眼睫上也颤着细小白点,一并吻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