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只顾埋头急走，离开的速度很快，就在方出尘愣神的这会功夫，她的背影已经淹没在茂密的柏树林中。以至于方出尘不能确定自己是真是看见季婶，还是眼花了。

回过神的方出尘急步奔向那女人消失的方向，可是等他走近的时候，那女人的影子早已被夜色吞没，仿佛她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般。

四下里找了找，没找到那女人留下的一丝片缕。方出尘无奈之下只好走回刚才她呆的那个墓前，想看看她祭奠的到底是谁。

那女人留下的纸钱甚多，此时仍在不断燃烧。借着火光，方出尘看见那形制简陋，根本不是石头而是木制的墓碑上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更没有碑文。只有简单的四个字，赫然写着“季成之墓”。

刚才那女人深更半夜来祭的居然是季成。难道真的是季婶，她没有死？这个荒唐的念头刚在方出尘的脑中浮现便被他否定了。

这怎么可能。那天季成的三族是在众目睽睽之中被砍头的，在场监刑的还有重玄教的净空子。而且季成的人头此时也正在方出尘的背上。季婶是绝无可能逃脱的。

难道真的是见鬼了？方出尘有些好笑，受现代科学教育这么多年的黄鹏飞可从来不信这种鬼神之说。

看来有可能是季婶的姐妹来祭拜季成了。由于距离太远，匆匆一眼，看上去就像是季婶。几经思索后，方出尘得出了这个看上去还算合理的结论。

暂时说服了自己，方出尘不再耽搁。从包里拿出了香烛，就着未熄的火焰点燃，开始送自己的好友最后一程。

口中无声地念着悼词，与季成的过往不断在脑海里闪现，方出尘的眼睛里禁不住泪光闪动。

别看季成大上几岁，可跟方出尘一块玩，最后倒霉的一定是季成。明明是方出尘嘴馋，想吃玉米，却是季成被忽悠着去偷，结果被人抓个现行；明明是两人一起堵的烟囱，可方出尘借故提前离开，只留季成一人在“现场”，被人逮个正着；就算两人一起被抓住，方出尘人虽小但嘴巧，三两句便说得人舍不得打他，可季成却笨嘴笨舌，每次都是他吃苦头……

尽管如此，可季成从不记仇，事后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和方出尘一块玩耍。不仅如此，季成还经常带着方出尘回家“改善伙食”。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季婶的厨艺着实不错，炸得金黄的油果子，摊得喷香的玉米饼，还有那馋死人的高粱疙瘩，拌上酱油，和点醋，滴上两滴香油，洒上几粒葱花，方出尘几岁的小伢子便能吃上一大碗。

墓园里寒风阵阵，可想起儿时的时光，方出尘只觉心头温暖。记忆中的画面丝毫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褪色，依旧那么鲜活。只是没想到这个老实本分的好友就这么没了，到头来还牵连了自己的家人和亲戚。

简单祭拜完后，方出尘擦干脸上的泪水，四下环顾一周，确定没人之后便绕到墓后，选了一处开始挖掘。

借着暗淡的月光，方出尘忙碌了好一会，才把季成的头与他的尸身连在一块，然后重新埋妥，堆上土，把挖掘之初仔细揭下的土皮小心地盖好，再把痕迹认真地清理了一遍，这才算是结束。

方出尘来来回回打量着季成的墓，确定没有破绽之后，方才点点头，准备离开。不过离开前，他还想在季婶的墓前再上几炷香。毕竟季婶亲手做的吃食是方出尘小时候最美好的回忆之一。

可奇怪的是，方出尘找遍了四周所有的墓，就没有季婶的。不仅如此，除了季成，同时遇难的季家三族的墓也是一个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