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口凿于绝壁,没有小道,只在河水流进虎牢关内较为开阔地后,才有狭窄的清淤路,也就是伍大郎和部下所待的地方。
而且,虎口水流也就从此转北向东,由绝壁上倾泻汇入汜水河,故而关中百姓都到这里取水存于井中。
“压,给我使劲的压!”虎口取水岸,长髯及胸、眉目睁圆的一彪形大汉正指挥着麾下军士急救,而军士们也是卯足了力气,把一个个刚捞上来的裸身汉子压得喷水如注。
“你们动作快点,怎么还没有捞上来?”指挥了这边,大汉又训斥另一边。
“参军大人,水里人影都看不到,我捞什么啊?”伍大郎整个身子泡在冰冷的水里,由一根绳子牵着,欲哭无泪。他已经在水里泡了快两个时辰,大汉还是没有让他起来的意思。
这也怪他自己,为了在参军大人面前表功,他抢着入水,把跃跃一试的王小小抛在岸边。要是自己表现抢眼,很有机会被调回关内御贼杀敌。
“大人,我发现隔一炷香左右,才会有人漂来,所以可能没到时间哩,”王小小在一旁谄媚地说道,眉宇间不无得意之色。他本来身形魁梧,可是跟大汉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大马猴,形似貌更似。
斜着睥睨了一眼,大汉突然恨恨拍下一巴掌:“就你知道,就你聪明,来,你下去!”
没等王小小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欣喜若狂的伍大郎已经迅捷上岸,把腰间的绳子麻利地系到了他大腿上。
“哎呦,你们轻点……哎呦,这人腹中无水了,久经浸泡寒毒入体,怎么能一下子醒过来呢,需喂其热水,寒气减退方能转危为安……”后方小路上,须发皆白的老郎中气急败坏地赶来。
“肖老,你终于来了,哎呀,急死我了,你看这几个,醒了一会儿,话还没说上一句又晕过去了,再怎么压也不济事啊。”大汉一改倨傲的神色,指着地上几个不省人事的汉子抱怨。
“哼,压腹是为了排水,排了水还压那就是害命,照你这么压,想醒也醒不了,”肖郎中满腹怒气。他是大夫,职业素养很高,看到这种南辕北辙的救人方式,自然是愤怒不已。
肖郎中年逾古稀,在虎牢关当军医三十余载,守将换了一拨又一拨,甚至皇帝也换了一个又一个,仍旧坚守岗位,因此在虎牢关地位超然,连守关将领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地让道随行。不过他的医术堪称妙手回春,这么多年来,在他手上起死回生的虎牢关士兵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
再说大汉,姓范名道基,是司州参军,地位仅次于主将司州刺史、冠军将军毛德祖。月前,北魏军从西面来攻的时候,是他带人挖掘地道,带领敢死队冲入敌营烧毁攻城器具,这才让魏军围困虎牢而无可奈何。
“范参军,这些是我宋人无疑了,可脸上皆刺有“死”字,岂是善人啊。你看,他们个个赤身,还从汜水河中漂来,疑点重重,我等还是小心为上。”肖郎中捋着花白的胡须,不无担心地说道,毕竟这是战时。
“您说得没错,所以我请您来,先弄醒一两个问清楚,如果是友我们救,是敌直接扔回河里,都不用动手,”范道基杀气凛然。他虽然看起来虚头巴脑五大三粗,实际上心细如发。
“哇,漂了一个穿衣服的!”这边肖郎中正欲再度开口,那边刚下水的王小小就等来了目标。
“哇,是一个女人,咦,不对,是个男人,不不,是个不男不女的!”王小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疑不定地喊道。
“狗养的王小小,什么男的女的,把人拖上来再说!”范道基怒了。
待军士协力把人抬到岸边,众人才发现这是一对相拥甚紧的男女,男的英俊不凡,女的美若天仙,看样子像极了殉情。
“哎哟,真是奇了怪了,手那么细,咋就箍得这么牢啊!”范道基半天也没能分开两人,无奈起身。
一旁的肖郎中捋着虎须,若有所思地俯下身去,分别握住女子手臂上曲泽、天井,轻轻用力,钳子般的玉手便软了下来,引得众人啧啧称奇。
“愣着干什么,压腹啊!”肖郎中骄傲起身,正准备再捋捋虎须,发现一众人都毫无所动。
“哦,对对,压腹!”范道基从善如流,转向落汤鸡一般的伍大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