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云拓突然出现,带着一群黑甲兵进入邺城城门,对夹道迎接他们的驻城守军抛下一句“一个不留”的时候,
苏暖正坐在城门附近那棵最大的榕树上,与飘在半空的鬼魂有一搭没一搭闲聊。彼时她一袭灰色窄装,双腿荡悠悠地挂在树干上,怀里单手抱着一只黄白花纹的小野猫。
喊杀声极快地使一人一鬼顿住,透过掩映的枝叶,苏暖看到底下的黑甲兵对驻守在城内的兵士进行虐杀,耳边是刀戈交接声,金属的质感震得她耳朵发疼。
她停下刚到嘴边的对那排头白袍将军的好奇之语,俯下身子,深深记住了他的身影。
远远看去第一眼时的惊异很自然地消泯,皱皱眉,苏暖现在只想在那人远远扬起的脸上狠狠踩上几脚。
她当然知道他们,持旗兵士高举的“云”字红字黑旗暴露了他们。这支黑甲军是南明的英雄军队,与北桑战斗多次,极大地磋磨了那群魔鬼的兵力。
几年来,北境不断传来收复失地的消息。苏暖一直对这些将士很有好感。也在街头巷尾听闻过他们的各种战绩。没想到第一次见,却是他们叛逆的前夕。
苏暖对邺城那些喜欢仗势欺人、军风不佳的守军并无好感,但尸位素餐之徒哪朝哪代都有,功过相抵,他们毕竟挡住了北桑对她们的虐杀,这就足以让她对黑甲军的恶行产生不满了。
看着底下的虐杀,地上逐渐垒成的尸体堆,苏暖忽的回忆起一些相似画面。眉心微微发烫,一股极大的悲痛袭来,让她忍不住想哭。
又要死多少人?耳畔老翁鬼魂的安慰苏暖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肉体被那股共情牵绊,根本无法控制内心奔腾的情绪。
眉心的烫在持续。
苏暖的眼泪像开阀的洪水,一瞬间水淹七军,狂浪而狼狈…此役过后,她大概又会看见那么几个来找她的物事了。这时候她还有时间吐槽一波那些“老朋友”。
虽说因为她的稀有,那些死灵不会轻易伤害她,但保不准就有那么几个被执念冲昏了脑的家伙呢?毕竟人总是很容易挂掉的。她一不会凫水,二不会武功,空有一身被锻炼出来的有限臂力而不敢近身搏斗。
在给鬼魂帮忙这几年来,她曾险些误饮掺了毒的茶水,还有好几次死里逃生。唯一的好便是若鬼魂绝望到自散,又恰好感激喜爱她,她便会得到鬼魂赠予她的一项生前技能。她因此无师自通了一身绣活。
曾有一名北地鬼魂汉子自散前悲伤提出要赠予她房中术,为让自己不至于连意识也成为男子,她同样满怀悲伤地拒绝了。
不受控制地哭成这样,脑中还能正常运转,除了她,大抵也没谁了。
兴许是受到肩膀一抽一抽的震动影响,怀里的小花猫“喵呜”一声凄厉尖叫,纵身一跃,落在了平地上。紧接着若无其事地抖了抖身子,缓慢踱开了。
小花,要被你坑惨了!
苏暖顿时吓坏了,她脸上持续落泪,手却放开脸,转而扶住榕树枝干,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看到不远处的高大将军往她这边看来,苏暖忽的含泪愣怔住,他知道她在这?下意识地缩脚往后一退,企图遮掩住自己。这一动作,使得树丫发出了小小的沙沙声。
一瞬间,她的脸都绿了!因为她看到那位将军抬腿便向她所在的这棵树走来。
“完了完了!”短短的四分之一柱香时间里,她流着两行热泪,把满天神佛,能数的上号的都求了个遍,但无济于事,她还是与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对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