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名字深深地印在他的心里:林则徐祁寯藻(提倡禁除鸦片的三朝帝师)关天培陈化成左宗棠左宝贵邓世昌丁汝昌丘逢甲(台湾人,刺血书:“拒倭守土”,率领台湾民众抗日保台,呼吁台湾内外,团结一致抗击日本侵略者:台湾市民,义不臣倭。愿为岛国,永戴圣清。)刘永福(黑旗军首领,出国抗击法军侵略越南,后抗日保台)冯子材这些名字当中,有的人已经就义,有的人尚在人世。
从古至今,百姓们有为爱戴百姓的清官能吏设置生祠的习惯。国有成位卑而言轻,只能将英雄的名字写在牌位后,使这些名字享受着与天、地、皇帝、祖先、老师一样的供奉与祭奠。在他看来,这些人是当之无愧的今人之楷模,理应受到世人的崇敬。
虽说家中尚贫,祭拜的香比不上别人家的印度老山檀香、泰国水沉香等名贵高档香。只能在庙会上买到最便宜的锯末制作的香,但他心里存着敬畏,不敢有一丝的懈怠。没钱购买上供的水果,就每天坚持供奉一杯清水,以期表达对牌子上所有英雄的敬仰和崇敬。
国有成慢慢地放下牌位,他把小水杯的水倒在屋外的高处,重新添了一杯水,恭恭敬敬地放在牌位前。看了一会儿牌位后,又将牌位向左挪了半公分,使牌位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接着他从上至下整理衣服,对着牌位毕恭毕敬地深深地礼了一躬。
经过一番郑重的仪式后,国有成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些,刚才每抄一条条约就要饮恨落泪的场景,被他换成了每抄一条就发出一声叹息。
此正是:有声当彻天,有泪当彻泉。死者空无知,后世当珍怜。
国有成刚脱下的大褂穿过一段时间,还浆洗了几次,肩膀和脖领几处打了几处小块的深色补丁,幸好穿在里面,旁人看不出。
虽说大褂背部的面料起了一层小球,不好落笔,但他仍像小时候完成私塾先生的作业一般,工工整整地抄写条约名称。
有清一代科举考试要求,试卷上的字必须写得乌黑、方正、光洁、大小相等,时间一长,学子们给这种字体起了名字叫“科举字”,又叫“馆阁体”。馆阁体的字,匀圆丰满,但缺少生气,写出来往往千篇一律。国有成也写过这样的字体。读书人为了通过考试踏上仕途,必须模仿和学习这种字体。
从小,他以习练苏东坡、董其昌的书法为主,同时学习王献之的书法。自进入翰林院,他坚持每天习练王羲之的书法,几十年来,他将行、篆、隶、草等体揉进楷体,融为一炉,写得小楷字自成一体,小有成就。曾有同事说,看过督抚一级的大员写的奏折,他的字比那些大员们写得还要精致,笔势劲健,又不失秀丽,字体别具一格。
此时的国有成,根本无心欣赏自己的字体写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