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着东屋望了一会儿,叹出一口粗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国有成重新点上刚被张卿芸吹灭的蜡烛。虽说不比三只蜡烛集聚的光亮,但没有了妻子的打扰,他可以专心致志地抄写条约。
写到一半,他突然发现,小褂的背部容不下所有的条约名称。
他的胸中涌出一种无名的愤懑,从桌上抓起小褂,团了团,狠狠地丢在脚下,仿佛这么一丢,就把大清的耻辱扔得干干净净,从此大清国不再欠外国一两银子似的。
国有成再次脱下棉袄,把内穿的大褂重新铺得没有一丝褶皱。不穿内衬的皮肤,直接接触棉袄有些凉,他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
国有成捧起双手呵了口热气。
这一次,他没有马上落笔,而是走到堂屋中的条几旁,站在黑檀质地的“天地君亲师”的牌位前。
国有成站得笔直,似乎忘记了漆黑和寒冷。他点起一根香,两手捏着插到香炉里,接着俯身,从条几下扯出拜垫,郑重其事地拜了三拜。他的动作一气呵成,不曾有过半点的迟缓。一连串的娴熟动作,可见平时须得经过无数次的重复演练。
拜过之后,他站起身,双手捧起牌位,缓缓的翻过来,轻轻地用手指抚摸着牌位背面记录的每一个名字,触摸一个,默诵一声。
翰林院虽是清水衙门,但消息也和其他部门一样灵通,哪位英雄建立了功勋,马上就在院里传得热血沸腾。
国有成每听到一位英雄的事迹,就把名字写在“天地君亲师”的牌位背面。当然,这一切,是在夜深人静的夜里独自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