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去工地搬砖,当农民工啊……不过自己不一直也是农民工吗,看着体面点,其实还不如搬砖呢,李梓木如是想着,忙答道:“就怕我什么都不会,给吴二哥添麻烦啊。”
吴老头大手一挥:“没事,回头我让我家吴老二教教你就成!年轻人学东西快!”
李梓木讪讪一笑,不知如何作答,局促间手触到田埂边的石块,隐有人工雕刻的痕迹,李梓木岔开了话题:“吴大叔,听说这山上以前有座庙,都供着哪路神仙啊?”
提起这茬,吴老头马上来了精神,面色泛红:“有啥神仙啊,那就是个骗香火钱的窝棚!”
李梓木顺口接道:“就咱们这穷山沟,还有香火钱给人家骗?”语毕,顿觉有些不妥。
幸好沉浸在热血回忆里的吴老头没计较这些,继续道:“别人家庙里的神仙菩萨,坐得都是端端正正的,这个破庙里的塑像倒好,趴着睡觉的道士,修指甲的女人,头顶个破碗的和尚,抱酒葫芦的书生,还有抽旱烟的妇人!”吴老头顿了顿,又抽了口烟,“墙壁上还有些鬼画符,什么猫啊狗啊大蛇呀,画得太差,就是看起来还有点唬人。”
李梓木只当他在胡诌,但还是配合的问道:“那些石像现在在哪呢?说得我好想看看。”
吴老头一拍田埂边夹杂的碎石块:“全敲碎喽!”原来拿来垒了田埂啊。
李梓木又问:“那庙叫啥呢?”吴老头面色一僵:“咳咳咳,不知道叫啥。”李梓木不禁莞尔,估摸着吴老头这辈子最骄傲的事,就是拆了座没有名字的破庙。
“我说你小子也快三十了吧,咋还不找个婆娘回家生娃哩?要不我回去找我家那口子去帮你说门亲事?”吴老头忆完往昔峥嵘,突然月老附体。
李梓木手一抖,还剩半截的烟掉田埂上:“那个,吴大叔,我挖红薯去了。”说完,扛起锄头,赶紧开溜,单身狗,举世皆敌呀。
“这小子是害羞,还是嫌弃哩?”吴老头有些肉疼地踩灭那半截烟,嘀咕着,“读了几天书,就不用传宗接代了吗?”
李梓木家的红薯地在小山最顶上,正是从前那座破庙的旧址,当年小庙被推倒后,村民们在这里开垦出了几块地,混有墙体夯土的地肥力不错,庄稼收成很好。越往上走杂草越深,本是深秋丰收的季节,在如今这衰败的乡村,却是不见一个人影。年轻人都已外出打工谋生,剩下的老弱病残就种点山下的良田,山顶的地大都已荒废。两年前,母亲病逝,李梓木也劝他爹少种点地了,倔强的父亲舍不得丢这块地,在春末种上了红薯,他却在盛夏收苞米的时候中暑倒下再没起来,只留给李梓木几头猪崽和这片红薯地。想起一生勤俭的父母都已远去,李梓木握了握手中的锄把,这最后一季红薯,就由儿子来挖。
理了理情绪,李梓木掏出手机,来了个自拍,发了条朋友圈“打工实在太辛苦,不如回家挖红薯!”
李梓木这个名字,是他爹背着一袋大米,进城找一个远房亲戚取的,一辈子在地里刨食的爹也希望自己的儿子成才,成大材,然而,寒门难出贵子。出生在西南一个偏远山寨的李梓木,吃山寨的米,喝山寨的水长大,念完山寨里的村小,读完县城边上一个山寨的中学,经历了一场很山寨的初恋后,被一个山寨的野鸡大学收容,毕业后进了个做山寨的公司,拿着份山寨的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