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片刻之后苏卿暖便恢复了常态,取过宇文烨的字迹细细地看了看:“王爷的字果然好看,锋芒暗藏而不显,笔力劲道而不用力过猛……”
这上头的字,是苏卿暖特意挑选的,和那道灭江家圣旨上的字有些重复。那些字,尽管过了这么多年,宇文烨的字迹有了些变化,从前锋芒毕露,如今锋芒渐收,却还是认得出来出自同一人之手。
就好像这个人,几年前不知为何会写下那样一道圣旨,如今却可以没事人一样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
苏卿暖背过身去,将自己的表情藏匿,不予宇文烨看见。
宇文烨看着苏卿暖单薄的背影,明显看到苏卿暖转身的瞬间浑身的轻颤。她终究还是知道了,知道了他便是立下当年灭江家全家圣旨之人。
可她若问,他可以解释。
但,如今她已然不是江君,而是苏太傅嫡女苏卿暖,她要如何开口问他江家之事?
可她若是苏青,应该早就拿到过他的字迹,也早就知道了他就是立下灭江家圣旨之人,如何今日又要特意以苏卿暖的身份再同他要一次?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下意识不想相信这是他做的?宇文烨看着苏卿暖单薄的背影,思绪复杂。
分明,若当年没有那件事发生,他和江君,哪怕是你不情我不愿地被摁在一起成了亲呢,双方家人也都还在。相敬如宾,日久生情,也好过今日这般折磨。
可到底这世间没有如果。
片刻之后,苏卿暖转过身来,却再看不到她面上的难过。她的脸上挂上了破碎后重组的轻笑:“王爷,这字我可以裱起来吗?”
宇文烨看着苏卿暖绝世倾城的笑,仿若看到了一株迎着寒风屹立的梅花儿树。她不仅迎着寒风屹立着,还灿烂地绽放着一朵朵芬芳的骨朵。这一刻,她比那春日暖风吹出来的兰花儿还美。
可宇文烨的心里却是吃了苦胆儿一般不是滋味。面上虽然笑着,心里却是对苏卿暖满满的怜惜:“好。”
既然她仍旧不愿说破,那便还是这样吧。至少不说破,她就还在他身边,他所给她的,她不会觉得是同情。至少不说破,这个九王妃,还可以给她许多别人无法给她的方便。
至少不说破,当她装苏青装累的时候,还有一个角落可以回暖。他会永远在这里,注视着她,任由她去做她想做的任何事,静静地等着她靠近。
可是裱起来,就等于是将他的过错一直都翻出来,对她来说是提醒,又何尝不是伤害呢?
所以,江家是个症结。必须解决江家冤案之事,这事才能从她心里拔去。
“王爷,莲太妃如何了?”苏卿暖将宇文烨的字放在一边,问,“卿暖听说,她病倒了?”
“无甚大碍,不过吃了些相克的食物罢了,是府中之人传得太凶,你可别放在心上。他们说的那些,我是不会信的,”宇文烨道,“原本是该传王妃过去的,但母妃需要休息,便算了。”
“你真的半点都没怀疑过是我?”苏卿暖盯着宇文烨的眼,很想看清楚,却发现其中光芒忽明忽暗,每一次看都有不一样的感觉。他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呢?
时而温暖让人如沐春风,时而冰冷如同千年雪山,时而危险如同食人猎豹,时而又安全得仿若哪怕全世界都在拿剑对着你,你也依然可以放心地将后背给他,让他来保护你。
“不可能,”宇文烨起身,取了剪子细细地捡起灯花来,“悄悄告诉你一件事,本王看人很准的。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在我这儿,从来没有看走眼过。你是好人,你是不可能害我母妃的。”
跳跃的烛光映着宇文烨线条明朗的侧脸,从眉眼到唇到下巴,自带流线型的美镀了一层金光。方才还带着淡淡湿气的额前发这会儿全然干了,松松地搭在他饱满的额头。
他说话的样子很平静,说话的时候很温暖,很安心。他的声音,也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坚定,丝毫都不怀疑。
苏卿暖却心虚地侧过脸去。他如今身上还种着她下的毒药呢,她怎么会是个好人?
“那王爷呢?王爷是个好人吗?”苏卿暖看向窗台上放着的从苏府带过来的春兰。过了花期的兰花叶子开始抽芽,要开始新的生命了。
宇文烨手下一顿:“本王?本王还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所谓医者不自医,想来王妃是知道的,”宇文烨用剪子扶了扶灯芯,“所以本王又怎么能看得出自己是好是坏?不过本王倒是好奇,王妃眼中的本王,可是好人?”
宇文烨并未看向苏卿暖,只等着苏卿暖的回答。
苏卿暖理了理花盆里旧的被霜冻坏的兰花儿叶子:“目前至少,对卿暖来说,是个好人。”而且,是个好男人。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尽管只是一天时间,他为她做的事情她都看在眼里。从昨日成亲亲自接亲,昨夜洞房并未揭穿她的把戏也没乘人之危,今晨早膳到给莲太妃敬茶,再后来护送她上街好躲开馥太后的眼线,莲太妃病倒府中传言是她所为他依旧相信她是好人,到此刻灯下闲话,她不是无心之人,他的真诚,她都感受到了。
所以她才想要求证,究竟当年写下灭江家圣旨的是不是他。这样一个真心待人的人,怎么会写下那一道圣旨呢?
“那便够了,”宇文烨轻笑,平日里在下人面前毫不吝啬展现自己强势的王,此刻在苏卿暖面前,仅仅因为得到“好人”二字,便满足了,“你要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也要记得,本王对你的心,一直都如今日这般纯粹,便可。”
宇文烨将手中剪子放下。不知何时窗子开了,宇文烨抬眼间,苏卿暖飘逸的乳白色裙裾如同飞舞缥缈灵动,那丝丝细细长长的发轻轻缠着春日暖暖的夜风,仿若收藏了谁和谁的喃喃细语,又有情话于发丝之上跳跃如同音符。
“嗯。”苏卿暖迎着春夜的暖风,轻轻地应了一声。仿若承诺,仿若约定,多年后想起来,这一幕依旧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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