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呢?”苏卿暖眉心轻皱,莲太妃的病倒直指她苏卿暖,不论是谁想要害她,心思都不是一般歹毒。
“王爷已经赶过去照顾了,本来王府里有人闯入藏剑阁,不过都是小事,王爷解决了那些人后,就立刻赶去见了莲太妃,到现在都没回来。”茯苓道。
这时青芽从外头进了来:“启禀王妃,王爷说今日晚膳就不过来吃了,请王妃自己解决。爱吃什么,都让膳房做了来。”
“可有让我过去?”苏卿暖本来不想多问这一句的,毕竟她嫁到烨王府,不过就是利用九王爷的名号罢了。既然都要嫁,嫁个认识的人,往后行事总比较方便些。
“没有。”青芽轻笑,十分礼貌。
苏卿暖点点头,算她白问。本来宇文烨娶她也不安什么好心——就算没有她,馥太后也会把别的女人塞进来。既然都要娶,不如娶一个自己认识的。
既然都是做做样子,人家的母妃就还是人家的母妃,你跑去瞎操什么心?若他没来唤,表示你根本就不重要,不是吗?
苏卿暖乐得自在,用过晚膳洗漱过后便仍旧窝在床榻边上看自己从大秦医馆带回来的医书。然才翻开几页,便感觉油灯一晃,随后手上一空,医书便被人抢了去。
“看什么呢?”熟悉的声音响起,宇文烨不知何时竟进了屋,她竟没有察觉。
苏卿暖抬眼,宇文烨身上松松垮垮地罩了一件天青色的丝绸外袍,身上散发着刚刚沐浴完后的清新气息。额前两捋碎发,将其立体而明朗的五官勾勒,白皙得不像男人的皮肤在油灯下晃着令女人嫉妒的光泽。
宇文烨索性在床边坐了,看了看手中医书,笑道:“旁的女子都该看些诗词歌赋,偏我的王妃爱这些花花草草。这些东西,有趣么?”
“有趣。”苏卿暖毫不避讳地盯着宇文烨的脸看。不得不说,这是她第一次这般认真地看一个人。
分明五官立体线条明朗,分明他的嘴角挂着儒雅而恰到好处的笑,分明他的眼神清明如同泉水,分明他的声音带着磁性好听得让人想要迷醉,分明他近在咫尺,却总有一种看不透摸不着的错觉。
“世间万物,皆有它存在的道理。却不是女子就该看诗词歌赋,抚琴弄月,男子就该看兵书简谱,战死沙场,”苏卿暖看着她的医书上附着的宇文烨修长如玉的指,分明每个骨节都分明,苍劲而有力,“就像王爷这双手,许是拿笔的次数,比拿剑要多得多吧?”
宇文烨顺着苏卿暖的目光低头,亦看向自己的手:“想不到王妃不仅会医术,还会懂得看相?”
“这不是看相,”苏卿暖道,“不过是观察得来罢了。王爷中指关节处生着薄茧,看上去比虎口处的茧更磨得频繁,故而卿暖胡乱猜测,想来是卿暖运气好,猜对了?”
“这不是猜测,这是推测,而且是有证据的的推测,”宇文烨轻笑,嘴边的笑意浮动如同夜间月光下开出的莲花,圣洁而不可饶恕,“想不到我的王妃如此聪慧。这可和传言中的草包不太一样啊。”
苏卿暖轻笑:“王爷过誉了。其实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王爷在京中本就响亮,自然王爷写得一手好字之事,卿暖早就有所耳闻。方才这一番言论,不过是想着,卿暖可否向王爷讨要一份墨宝?”
宇文烨一顿,绕了这么一大圈,她最后想要的是他的字?宇文烨看着苏卿暖好看的眼眸,这张绝世倾城的脸当真美艳不可方物,可惜到底她嫁来烨王府不是因为他这个人,而是因为他做过的事。
因为江家的仇。
“王妃要本王的字作甚?”宇文烨心里敞亮,却还是想听听看苏卿暖的说辞。
苏卿暖直视宇文烨的眼。宇文烨的眼神出人意料得复杂。有看不透的一团迷雾挡住,能看到的情绪,唯有一丝丝未曾退去的柔情,缠缠绕绕着的却没有一丝紧张,没有一丝愧疚。
可分明,再看时候宇文烨眼中恢复清明,清澈得仿若方才那团迷雾从来不曾出现过。
“想求证一件事情。”苏卿暖道。想求证,当初写下灭江家的圣旨的,是不是眼前这个人。
“何事?”宇文烨看了苏卿暖一会儿,追问。她到底还是提了江家之事。若是如此,这段本来就来得意外的姻缘,恐怕就要提早结束了吧。
宇文烨忽然有些紧张。
分明,他是知道苏卿暖身份的,知道苏卿暖进府里来的目的不单纯,更知道藏剑阁里的碧血剑苏卿暖迟早是要拿回去的,可他还是奢望,如果苏卿暖不知道他早已知道这一切,那么只要他不捅破这层纸,两人之间,就可以还做夫妻。
哪怕是名义上的呢?
毕竟过去的事,有些时候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他要抓住的,是现在。有一刻,便是一刻吧,哪怕不是真心的呢?
“卿暖想求证,王爷的字,究竟有没有传言的那般好看,”苏卿暖笑,“才卿暖还和雪见打了赌,兴许外头传的一些诗词,都是别人代替王爷做的,绝不是王爷的手笔。”
“诗词?”宇文烨紧张的神经一松,自己都没发现地松了一口气,“王妃真是吓死本王了……”
“吓?”苏卿暖将宇文烨方才瞬间的紧张看在眼里,笑问。仿若一个初婚的新娘,客气礼貌地问着自己的丈夫。
昏黄的烛光下,氤氲着暖暖的气息,宇文烨看着近在咫尺的佳人,知道自己方才失态,却并没感觉后悔。
“没事,”宇文烨的笑重又充满了温暖,注视着苏卿暖的眼,“既然王妃想看本王的字,那本王写便是了。不过为了公平,本王为王妃做一件事,王妃是不是也该为本王做一件?”
宇文烨眼中的柔情蜜意苏卿暖已经分不清真假,脑子里有些不熟悉的恍然:“何事?”
片刻之后,苏卿暖便知道宇文烨指的是什么事了。雪见从外头而来,推开门的瞬间便看见了眼前这温馨的一幕——
上等梨花木案前,宇文烨静坐书写,苏卿暖缓缓磨墨,一边念着要宇文烨写下的字,房间里安静得只听见苏卿暖断断续续的念字声,袅袅升起的香薰,是苏卿暖最喜欢的兰花儿香。
雪见将茶水放下,便细心地重又拉上了门。关门的瞬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啊,真好。好得都想嫁人了呢……”
宇文烨落下最后一个字,又下意识地在字的右下角点了个细细的点。
苏卿暖的目光,因为这最后一点,有那么一瞬间凝结了冰点。这便是灭江家那道圣旨最后一个字右下角的点的由来吧。
若说之前还无法确定宇文烨便是她要找的立圣旨之人,哪怕蝉衣拿了宇文烨写的药方来,没有亲眼所见她都觉得不是铁证。可是这会儿,亲眼所见宇文烨不经意的一点,却是让她的手脚都狠狠一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