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谁的寂寞?

梅希言下了朝走在路上,她并不喜欢坐轿子,这是以前遗留下来的习惯。

她还是住在东大街原来的地方,尽管如今生活好了,还是不愿意改变。一来是因为那里熟悉,二来是因为她不想让自己忘记过去。只有还待在原来的地方,才可以让她保持本心,才不忘记现今这一切是如何辛苦得来的。

走过熟悉的街道,路边摊卖米浆的小贩带着吆喝腔地喊了一声:“梅老鬼,回来了!

“喝碗浆吧,不收你的钱。”她嘻嘻笑着,还是同以前一样的称呼,一样的态度。

不因为她的身份而改变,因为梅希言自己下了朝之后就没把自己当成一个朝廷高官。

这样就很好。

她希望入仕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后代,她并不希望以后自己的孩子如同祖祖辈辈一样,都在这条街上做生意,买卖人口。

遇到安阳青钥之后,她手上的生意还是没有放掉,而是交给了手底下信任的人来打理。

一开始,她利用自己在三教九流里的人脉四处为冷烟物色姿色好苗子正的男子,专为飞琼阁输出,碧云、渔歌、安卿他们都是她从别的人伢那里弄来的。

除此之外,她还为安阳青钥做一些暗地里阴私的事,收集朝廷各个官员的资料,甚至朝廷大员府上那些得用之人的偏爱喜好,素日为人等等。

现在她已经走到了很高的位置,足够荣荫后代,钱也赚了够多,可以放心了。

转过一条街,快要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忽然从天而降好几个黑衣人,长剑破空刺来,明晃晃的几乎亮瞎人眼。

街上的小摊被那从天而降的人一脚踩塌,棚子板子四处乱飞,小摊小贩们吓得尖声大叫,纷纷抱头逃窜。

梅希言看着直刺过来的长剑,心中冷笑,光天化日之下,这些人就这样迫不及待了吗?

安阳青钥说会有危险,却想不到是这样快啊。

她脚下提气,连连后滑。

身后却又有破空之声传来,她脚下一踏,一个后空翻腾空跃起,将手伸入袖中,抽出暗藏的青剑,扫向面前几人。

她的武功不弱,出剑也足够快,两下连挑就将一个黑衣人撂翻在地。

然而寡不敌众,前后左右四面八方的人涌过来,她怎么能够抵挡?

不过支撑片刻,就有些支持不住。

后方两剑一齐刺来,她回身格挡,却不妨前方又有二剑齐发,她侧过身,一个翻转,还是有一剑从她手臂拉过,割开一条长长的口子。

鲜血顿时涌了出来,她摔在地上,勉强爬起,却已经被那欺上来的人包围了。

看来今日在劫难逃了。

眼看面前一人的剑已经逼过来,刺向了她咽喉,却听噗的一声,那人先倒了下去。

她得了一丝喘息机会,迅疾掠起,重又抓了自己的剑,与那些人战在一处。这时候她才看见奋战圈中多了一个人,原来刚才是萧义救了她。

她望她一眼,道了声:“多谢!”

萧义只是莞尔一笑。

这时却从斜刺里冲出更多人来,一会儿就把黑衣人团团包住,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们解决了。

看着满地的尸体,梅希言还有一种恍然做梦的感觉。

“你特地带着人赶来救我?”她看着萧义,不可置信。

“不,是世女。她知道你可能会有危险,吩咐我暗中保护你的。”萧义道。

“世女?”她就更没法相信了,安阳青钥竟会为了她这样一个小人物费这么多心思吗?

她何德何能啊?

“世女说了,无论如何你都是为她做事,她不会亏待为她办事的人。”萧义咧开嘴笑,面上经年的疤已经有些淡了,只剩了一道红痕。原本该是有些狰狞的,却在她和善的笑容拉扯下显出几分蔼蔼可亲。

梅希言感动得无以言表,心中激荡一时不知如何表示,只好一撩袍子,单膝跪地,对着陵兰王府的方向重重叩了三个头。

“世女大恩这辈子我都不敢忘,往后有何差遣,必定万死不辞!”

一间民居后,储清亚收回望着这边的目光,语带讽刺地对安阳青钥道:“恭喜你,又收服了一个,以后她可真就死心塌地地为你卖命了。”

安阳青钥淡笑不语。

“其实我还是喜欢你以前的样子,虽然很傻,但很纯粹。”他把目光放向远处,似乎有些怀念。

“现在的你,这般攻于算计,我看着很难受。”

以前的她啊,虽然为了那一个男人不顾一切地出生入死,但却没有现在这样让他心疼。

“是嘛。”安阳青钥终于把眼转过来看他,“那只能说你还不够了解我,其实我以前也是这样的,只是以前不需要做这么多。”

“你和以前相比也变了很多。”她道。

以前的他更加骄傲,更加高不可攀,而不是现在这般,仿佛被拉下神坛掉入泥沼一般,陪着她沾满一身烟火气。

“人都是会变的,不是吗?”储清亚目光淡淡地落在她身上,“回去吧。”

她点头,二人相携而去。

入秋以后,天气变凉了,清凉的夏装脱去,许多人家都得上街采买秋装,以及要屯好准备过冬的粮食。

江宁身为辅政王府管家,这样的事自然要由她来做。

但是如今辅政王府已经名存实亡,她们的王主已经待在家里许久没有去上朝。

府中的侍卫也都整日不出门,都有些闲散下来。

余南虽说是府上侍卫统领,从前出入都跟着慕容雨,如今闲着了也无聊得很,整日在府里闲荡。

见着江宁出门,她忙喊了一声,也要跟着去。

“跟着去也行,只是你得帮我搬东西!”江宁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行!”余南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姐儿俩好的一起出门去。

她们都是在一起共事的,彼此之间熟悉得很,平日间也有小打小闹,互相不会介意。

上了街人倒是多,卖东西的也多,可王府的采买不一般,不是街边就能买的。

江宁东走西走,一会儿又蹿进这个高楼,一会儿又钻进那个衣铺,常常是不见人影。

余南只负责搬一些大东西,便侯在街上看一些杂耍,瞧一些热闹。

逛了一会儿,街上一道风景吸引了她的视线。

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跪在地上,边上一张破草席,里头卷着一个人,地上摆着一块牌子:卖身葬母。

那男子虽然是衣衫褴褛,头发也有些脏乱,但那一张脸可真是秀雅绝伦,举世无双的美。

他面上无甚表情,眉眼间淡淡的,但那微微蹙着的眉显露出的点点忧虑,却带着一种不可言说的致命吸引力,让人不可控制的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越来越多的人围过去,余南也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那男子似是不经意间抬头,看了她一眼,也似乎不是在看她,但那感觉,竟是带着强烈的不舍,还有淡淡的怅惘。

她自己都觉得奇怪,怎么会出现这种陌生的情绪?

不知不觉间她就站着看了很久。

江宁走到街上,找了好久才找到她,一手搭在她肩上:“回去吧。”

她吓了一怔,回头见是她,松了一口气,一下又来了劲儿,指着前面道:“你看,我都好久没有看过卖身葬母这种戏码了。”

“卖身葬母?”江宁看过去,见是个相貌不俗的男子,微微皱了眉,“别看了吧,你跟在王主身边最久,该最明白她的心思,她不希望一些杂七杂八的人进府。”

“唉,看看而已,我又没说买。”余南不甚在意。

就在这时,前面发生了一些乱子,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不知说了什么,竟惹得那男子哭了起来。

那女人却更像是发了狠,就手去拽他,硬是想把他拖走。

男子被扯得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女人却还不放过,一直往前拉,眼看男子细嫩的皮肉都被蹦出鲜红的血丝。边上终于有人不忍了。

有人看不过说了一句,但被那女人一瞪又缩了回去,敢怒不敢言。

“这个女人,太过分了!”余南武人个性,见不得欺负人,尤其是男子,把东西一丢一撸袖子就冲了上去。

她三两拳就解决了那个女人。女人落荒而逃。

她扶起地上的男子,男子盈盈道谢。

那一眼望过来,她的心就是一抽,仿佛什么东西被拨动了一般。

然后鬼使神差的她就把人给买了下来,她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

看着后头亦步亦趋跟着的男子,江宁头有些大。

她忙把余南拉到一边:“你怎么回事,又不是不知道王府的规矩,你这样把人领回去算什么情况?”

“没关系,没关系。我不把人带进府不就行了?”余南哈哈地笑。

“你呀你,肯定是为色相所迷,自己小心些吧。”江宁劝了她一句。视线又不经意扫过后头的男人。

他头发已经稍稍打理了一下,只额边一缕发丝垂了下来,衬着面上的肌肤更加晶莹如玉。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也生出些许异样的情绪。

真是奇怪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到年关。

慕容折虽然没抓到,但也一直没有动静,仿佛人间蒸发一样。

敬帝明面上的搜捕早就撤了,但暗地里的搜捕仍在继续。

这个冬天不算太冷,比起去年的大雪纷飞要好得多。

温云桐拢着毛绒袖子站在庭院里,望着满院子的梅花,思绪不自觉就飘远了。

距离他穿越已经一年了,他好想回去啊,可是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盼头。

肩上一重,有温热传来。

他不必回头就知道是安阳青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