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叔叔接着说道:“现在北海的主政领导刚刚替换,新来的领导还没完全到位,所以才安排我临时顶上常务副市长的位置,这段时间我的主要职责是在组织的领导下保证大局稳定,但是这只是临时性过渡措施,很快我就下来了。而你不知道的是,政府的各项事务安排都要遵循组织制度,按照正轨程序进行讨论和表决,最后形成集体决策,所有过程都要公平公正公开,需要有严格的监督。之前少数领导干部正是没有按照组织程序来,不遵循制度,又缺乏有效监督,结果给国家和人民造成了损失,自己的违纪行为也被组织处理了;有些涉及违法犯罪的,还要被移交到司法部门进行处理。刚才杜老板的这份材料,本来他按照正常程序提交到相应部门即可,他非要拐弯抹角地通过你来找到我,其实是多此一举,画蛇添足了。回头我让王秘书回复他,你这里就别瞎掺和了啊。”
徐亦达脸上有些发烫,他连忙跟周叔叔认错,两人没有再多聊,徐亦达就告辞了。
此事最终杜总没有办成,徐亦达跟周市长的关系在公司老板王总这里也不知不觉地被打了折扣。过了一个多月,王总就把徐亦达的交易部经理职位给免掉了,理由是目前公司业绩严重下滑,除了后台支撑人员之外,其他所有人都要去开拓客户去,徐亦达的薪酬也变成了跟经纪人一样,除了很少的基本工资之外,只能靠自己拉客户,额外再从交易佣金中拿提成了。
无奈之下,徐亦达也只能跟着其他经纪人一样,按照电话黄页去挨个拨打电话开拓市场,有时候也去一些写字楼扫街,最终还真是在一家小地产公司里找到了一个湖北人黎总,黎总正好手里有些闲散资金,对期货和股票都有兴趣,听徐亦达介绍的还算专业,看人还算厚道老是,就答应开了个户头,转了10万元保证金进来。
黎总平日里很少来公司,所以也跟其他客户一样,签了一些空白的交易单给到徐亦达,相当于充分授权给他,让他自己在开盘的时候择机交易,只是交代他尽可能当天之内平仓,尽可能不要持仓过夜,以避免隔夜信息突变后造成第二天的大幅度损失。
经过仔细比较和考量,徐亦达还是选择了郑州商品期货交易所的绿豆作为自己主要的交易品种,他常常跟郑州那边的大学同学魏亭电话联系,毕竟她那边是在交易所的主场,况且她所在的三金期货在这两年的交易中算是主流席位,战绩相当了得。魏亭虽然在场内没办法和徐亦达直接沟通,但是午盘休息的时候以及下班回家后,还是可以跟徐亦达透漏些最新的行情趋势和操作动向,徐亦达据此操作了一段时间,还是稍微有些盈利。
但是毕竟三金期货也不是常胜将军。一天徐亦达的空单下进去没多久,大盘突然向上狂拉,瞬间封了涨停板。徐亦达的仓位被锁在了里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第二天开盘又是直接封死。这下子徐亦达坐不住了,中午连忙打电话给魏亭。魏亭说最近河南这里连续多天没有降雨了,恐怕会影响绿豆的产量,所以价格看涨,本来价格涨到已经很离谱的高度,三金期货自己也做了空单,没想到作为绿豆主产区的南阳最近又遭遇到了虫害,南阳本地的那批期货大佬最终空翻多,把三金期货出卖了,所以造成了现在盘面上的多逼空局面。
徐亦达暗自里连叫不好,看着盘面上十几万手的多单牢牢封死在涨停板价位,真是无可奈何。
第三天的时候涨停板终于打开了,徐亦达连忙下单止损。这一单下来损失了3万多元,实在是伤了元气。不过他也庆幸,幸亏自己及时跑掉了,之后这个品种继续狂拉,最终让三金期货亏了1个多亿。
徐亦达硬着头皮跟黎总打了电话汇报损失,黎总赶了过来询问详情,徐亦达只好一一解释。这笔交易中本来联手做空的河南期货巨头之间出现了分化,郑州的庄家三金期货却最终被同盟军南阳大户出卖了。黎总听罢也只能摇摇头接受了这个现实,不过他还是毅然决然地提出了销户,徐亦达的这个客户就这样离场了。
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眼瞅着行将没落的期货行业,徐亦达最终决定放弃了天中期货这家公司。
当徐亦达走下公司楼梯的时候,他才注意到公司楼顶上的招牌已经破败不堪,上面的霓虹灯已经烂掉了一部分,窗台上积郁着厚厚的尘土,尘土里滋生出的些许小草依然枯黄,窗台外那些防盗栏杆被饱含盐分的海风日夜吹打地斑斑驳驳,褐黄色的铁锈水沿着栏杆流了下来,像是一道道的泪痕,大楼的侧面上本来贴着整齐雪白的瓷砖,也已经掉落了不少,而金黄色的夕阳则继续把光线肆虐地撒落在这残破的建筑物上。
徐亦达回忆起最初和他一起进入这间公司的那些战友们,曾经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如今大家早已各奔前程,不问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