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执紧了她的手,放到心胸前,让她感觉自己的心跳,“我曾经害怕我再也不能醒了,可是我又想,如果我有幸醒来,我一定会全力把你留住,我想把你留住……”他的话意渐渐地有些苦涩,“我这样想,可算是为难你了?”
她用力抹去泪水,“为什么?为什么你一直不肯放过我?你就是不愿意放过我?”每吐出一字一句,她的咽喉都如割裂般的痛楚,“你为什么总能有办法让我怎么也逃不开你?我不能选择离开,从你孤意要纳我为妃那天开始,我就注定了怎么也逃不开!是我异想天开,是我以为我可以走的,我留在这里,对你只有恨,只有一天比一天更深的恨,我不能留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感情一天一天地改变,我不想再听着你说爱我,不想再看你怎样为我付出,我……我不想,不想你贵为九王之尊,却为一个一心要背弃你的人,挡下这刀……”
她软软地跪倒在他榻前,“我怕,我很害怕,我欠你的越来越多,我再也还不了,你让我如何能离开?”
他想要起身,却又牵动了伤口,剧痛使他五官扭曲,她见状急得马上制止,泪水嚼在眼里,泫然欲泣。
他躺在原位没有再动,只伸手用拇指轻抚她泪意晶莹的眼眸,“你心里怎么想,我并不是不知道,所以,我才会装聋作哑,不去管你私下的筹谋。可是,我想不到,你竟会出现在围场,我以为是我思念太过,才会看错了,可当我确定真的是你时,我已经顾不上太多,我不能再失去你,只要能留下你,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菡儿,并不是你欠我,你没有欠我。”
他眸底泛红,哑声道,“是我让你失去了更多,是我补偿你的,但愿,没有来得太迟。”
包围在她心头许久的寒霜仿佛在这不知不觉间融化开来,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道:“我来到这里,我留下,都是心甘情愿。”她咽了咽,注视着他道,“这是我的真心话。”
他深深地看进她的眼眸里去,嘴角扬起一个轻微的弧度,不再说话,只将她拥进了怀中。
她怕压到他的伤口,只敢轻轻地依傍在他的胸前。
他知道她顾忌,遂拢紧了她的肩头,将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攥进了掌心中。
她阖上双眼,胸臆间的张皇与慌乱渐次地消褪开去,她放开了某种横梗在他们之间的执着,慢慢地贴近了他的胸膛,细细听着他的每一下心跳,鼻息间萦绕着他身上的淡淡草药香气,不禁让人彻底地静下了心来。
他在将近陷入昏睡前,含糊道:“菡儿,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还想看到你。”
她的睫毛轻颤了一下,旋即,心底的恬然弥漫成了平和的温柔,连声音也带着温心的柔婉,“你放心,我会陪着你,不会再离开。”
在围场的日子,桂菡果然是一直陪伴在同昕的身边。
经过军医的悉心调理,更加之桂菡和若山二人无微不至的照顾,他的伤势康复得尚算顺利。
如此一来,朝中的政务他是一件也不予遗漏,只要精神良好,他便会召群臣在营中议政,当务之急当然是赵王同建的谋逆之罪如何处置。
同建乃为先帝亲封的近支亲王,曾为先帝继承大统立下拥君之功,如今引兵造反,虽为弥天大罪,但却不宜直接将其处死,同昕特命人于治罪同建前颁旨公告天下,指其阴养死士,谋逆弑君,罪犯滔天,莫可饶恕,惟念其前朝之功,免其死罪,只褫夺亲王封号,贬为庶民,发配边疆。旨意一出,众臣皆道弘帝过于宽仁,纷纷上疏谏议同建弑君祸及国本,绝不可轻恕,应立即处其死罪为上云云。
同睿更率众将士于围场外冒死进谏,指赵王罪无可恕,弘帝不应以仁轻纵。一时致令弘帝不得不收回成命,顺应众朝臣之请,将赵王以死罪处置。
赵王谋逆一案尘埃落定后,同昕立即下令秋狩结束,班师回朝。
撤营离去前的一夜,桂菡一如既往地陪伴同昕用膳,她知道同昕除去了心头大患,心情极佳,便命人上了桂花酿,待斟满了一杯,同昕微笑对她道:“你不能喝酒,便以茶代酒罢,雨前龙井的甘醇,也与美酒不相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