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爷爷的这一手,也宣告着,“大粽子”的命运,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掌握的了。
但他很快镇定下来,既然掌握着自己命运的人,就是正在医治自己的人,既然命运已经不在自己手里,那就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一切顺其自然吧。
“你很聪明,无论是从修行来看,还是你的反映来看。”对于“大粽子”的骤然平静,两位很欣赏,也进一步察觉出眼前这个小伙子的难对付,“但有一点希望你能明白,你现在还活着,只是因为小羽儿救了你,而他的童年,不需要死亡。但以你现在的状态来看,让小羽体验一下‘离别’的滋味,对他还是有些好处的。”首先提问的是张爷爷。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但“大粽子”依旧目光平静。掌握命运的人,显然不那么希望马上斩断自己的命运;而自己,也有自己的底线。自从那件事以后,他这条命,就是额外的惊喜了,如果触碰到自己的底线,也只不过是一死,对于他来说,死已经不是什么值得恐惧的事情了。
“那么首先,这一周下来,我们都还不知道先生的名姓呢。”张爷爷察觉到“大粽子”的心态变化,暗自叹了口气,知道威胁没有任何意义,也懒得端着架子,很“客气”地“提醒”道:“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是还是要提醒你,我不想听到假话,如果遇到你不能回答的问题,选择拒绝,对你对我们,都会更好一点。”
“陈。”“大粽子”简短地回答。
“很遗憾,你没有听从我们的忠告。”张爷爷摇摇头,对于这类软硬不吃的家伙,他一向很无奈,因为他自己就是这类人,所以很清楚这类人的坚持。陈这个姓氏,并没有出现在贾家递交的竹简上。
说着,张爷爷的气势骤然提升,这个被岁月压弯的身形中,突然迸发出神魔般的恐怖气息:“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给了忠告,明明这只是最简单的问题,但你就是这么不配合。既然如此……”
呵呵,终于还是要死了吗。也罢,这六天,算是透支的了。默儿,稍微迟了一步,我马上就来。我看到了一个很像那一位的少年,可惜来不及说再见了。他没有说谎,但他不想反驳什么。这几天活着,只是为了承诺,而死亡,才是他的愿望。
封闭的空间中,一阵扭曲,贾宇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两位爷爷,本部来消息了,京城的事情,书史司执笔,公子傅陈嘉裕被暗杀,那人的嫌疑最大。”
张爷爷的气势突然消失,贾宇喘了口气,观察了屋内的情况,接着说:“陈嘉裕与夫人陈秦氏共游江南,突然遇袭,共投长江。陈秦氏已经被贵人救起,陈执笔失踪。”
“她,不是陈秦氏。那年起,她就叫陈默儿。”陈先生的平静第一次被打破,第一次,他的眼中出现了神采。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说!”不顾陈先生的伤,张爷爷猛地揪着缠绕在他身上厚重的纱布,“你他妈的就这么想死吗?”
“曾经有约,要好好活着的。”陈先生回复了平静,但眼中迸发的神采,怎么也遮不住,“你们也有秘密,比我的秘密更深,更大。”
或许是被拉扯到了伤口,陈先生皱了皱眉,继续说:“我更加看不懂这个村子了,一个百陵之地的小村,竟然能够得到京城的消息,还隐藏着足够摧毁一个公国的力量。你们,要谋反吧!”
爷爷拉开了张爷爷,拍拍老伙计的肩,示意他先出去,而后回答陈先生:“首先,若是谋反,我们不会带着这么多孩子。我们有自己的秘密,但一定不是谋反。其次,你已经不是那个一心求死的你了,那就不要试图挑衅我们。然后,虽然一切都能吻合,但你的身份还需确认。最后,欢迎你,来到这个被遗忘的人的聚集之地。”
张爷爷还在茅屋内,听到爷爷的话,瞬间有种想捂脸的冲动,太中二了,太漏洞百出了,对一个还没确认身份的人说这么多,太……太白痴了。为了防止白爷爷透露信息,张爷爷赶紧挽着白爷爷,向屋外走去。
远远的,白爷爷的声音飘来:“如果闲着没事,劳烦先生抽空教一教村里的孩子们,那些‘之乎者也’的东西,我们教不来。作为报酬,送你一句忠告,别信什么珠玑的鬼话,无知者的自夸罢了。珠玑者,筑基也,筑基之上,谓之‘天梯’,登天梯者,欲上层楼,无止尽也。”
空间的限制解除,陈先生笑了起来。微笑,然后大笑,泪水打湿了纱布,浸入伤口,笑声中夹杂着倒吸的冷气,但笑声还是久久回荡在这个宁静的小村。隐约间,束缚多年的瓶颈,出现了细微的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