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仙谷的幻境，确实不负盛名。”

雁断拔剑退后，他凝视着雁平与背后碧影的扭曲与模糊，淡淡道，“大抵在雁某初踏葬仙谷之后，幻境便已然入侵我的意识。”

事实正如雁断所言，在他踏入葬仙谷之后的瞬息，便被虚妄的幻境侵蚀。

只可惜，他岂会知晓，自己是在暗影解除幻境之后，方才陷入了虚妄的幻境之中。

被窥破之后的幻境，自然不足为惧，趁着幻境解除的空当，闲来无事的雁断，也就充当了一回揭秘之人。

“初次所遇的薇敏之影，只是真正幻境之中不足挂齿的小伎俩，目的是让我以为法诀当真有效，且在薇敏幻影消失之后，认为自己确实无疑地解除了幻境。”

雁断甩了甩落血剑锋的血色，不疾不徐道：“而之后的墨石猿袭击、假扮薇敏，都是为了让我的心境因情绪的波动而产生裂痕，进而达到乘虚而入的目的。”

叙述到这里，雁断显而易见的神情一顿，似是回忆起了幻境之中薇敏掌刀破腹之时，血腥满目的心有余悸，他抿了抿嘴唇，“这两步棋走得相当出色，因墨石猿而引发对敏的极度担忧，苦苦追寻之后的化忧为喜，敏突如其来的攻击背叛，转喜成恐、成悲、成极致痛苦，而之后的自曝所谓虚妄身份，更是让我心绪再次强行转折……”

雁平与盲蛇的碧绿之影愈发模糊，唯有雁平胸口剑伤淌落的血色，仍旧清晰如初。

雁断用略带赞叹的语气，漠声道：“不得不说，大起大落的情绪，最容易让人露出心境的破绽。自称虚妄的你以自曝身份的手段，让我的心境彻底崩碎了防线，幻境在这时长驱直入，可以说是扎根心底，若是不出意外，我此生或许就此沉沦了。”

“然而，你千不该万不该，让我的兄长以那种恶心作呕的姿态出现。”

雁断微眯起双眼，“我对薇敏的情感，被你把握得极准。踏入幻境之后，使你窥视过往记忆是轻而易举的，而得知我与薇敏往昔经历之后，推测出我对她仍旧存有惨遭背叛之后、下意识的一缕不信任，借此稍加设计，便让我如你预料那般顺利沦陷。

可惜，兄长与我相依为命的岁月，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平淡而枯燥，这让你对我与兄长之间的情感判断失误了。”

“失……误？”

盲蛇与雁平之影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夹杂不甘的嘶吼：“至亲之人的背叛与伤害，难道不足够撕心裂肺么？”

雁断不置可否地轻挑眉头：“你的失误，只是选择了让兄长背叛我。”

“从我看到暗影真面目的那一刻，之后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你表露最终真实嘴脸的演戏罢了。”

雁断白皙脸庞露出了温和的笑意，“兄长永远不会伤害乃至背叛我，况且暗影对我而言敌友不明，甚至帮助过我，即便他是我的兄长，我也不会有那么过激的反应。显然你低估了我的理智与冷静，也低估了我对兄长的信任。”

“就算兄长是暗影，也绝对不会害我。就算兄长杀了双亲，也决不会欲图害我，更不会背叛我。而你最愚蠢的作为，就是演绎出了一个企图伤害、乃至背叛我的兄长，可笑至极！”

雁断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有着斩钉截铁的坚定不移。

“生灵的情感，真的让人捉摸不透啊……”

呢喃声空灵而机械，只见雁平与盲蛇之影淡薄到了极致，原地瞬间便只余下了一摊清晰的血迹。

“生灵的情感？”

雁断心底一动，嘴上却是淡淡道：“没错，这就是情感，捉摸不透、唯有亲身感受。”

幻境，破除了。

谷地仍旧是雾气蒙蒙，但雁断却是呲着牙，忍痛将刺透胸口的落血拔了出来。

幸好他对幻境的某些诡异手段早有耳闻，譬如在幻境中斩杀敌人，幻境破除却发现是斩杀了自己。

因此在幻境中，给予幻境最后一击之时，雁断理智地选择了一剑穿透虚假雁平的左胸口，而非一剑封喉。

这样一来，即刻斩杀幻境死穴，又可保证现实中的自己不会因同样的方式身死。

与先前以死换伤，灭杀墨石猿的道理相同，他的心脏在右。

“看来传言不可轻信啊，根据记忆如此精心布置的幻境，比对葬仙谷传闻的说法，要恐怖多了。”

雁断心有余悸地暗叹一声，他暂封住胸口的剑伤，抬头仰视着葬仙谷上方浓浓的雾气，莫名有些悚然：“这葬仙谷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