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一个让雁某险些笑场的兄长

棋天 二短短 2088 字 2024-04-21

“痛苦么?爱人身亡,至亲显露丑恶真面目,精神寄托的崩碎,是不是痛苦到了极致?”

雁平俯下身子,他嗤笑不已地凝视着扼颈无声呜咽的雁断,璀璨的星眸之中,充盈着名为冷笑的悲天悯人。

发不出声音的雁断,对雁平充满恶意的话语,自然无法回答、也没有心思回答。

他的全部思绪,尽数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不能自拔。

相依为命的兄长露出腥臭的爪牙,魂牵梦绕的少女喋血雾谷,甚至人首分离,死不瞑目。

不善言谈,也不擅长交际的雁断,将这二人视为自己最为珍视的寄托。

然而一切都在太快的变折中天翻地覆,短短的半个时辰不到,他失去了温柔的兄长,也失去了誓死守护的爱人。

曾经时不时站在冷风中,面对夕阳如血,感慨一句自己不过是孤独一人。

但那只是自娱自乐的玩笑,谁料想,当年的莞尔一笑,却化作了如今的一语成谶。

只可惜成真的过往笑谈,并未有流年岁月中那般轻描淡写。

毕竟当初的玩笑话总归是玩笑话,再怎么只身孤影地闯荡修真江湖,摸索其间的生死凶险,也仍旧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孑然一身。

恋人在月下一剑穿心之后,雁断也不曾有孤苦伶仃之感,因为他始终没有失去自己的兄长。

长兄如父,对自小与双亲素未谋面的他而言,兄长是他的兄长,也是他的父亲,更是他的母亲。

兄长是扶养、教育他的双亲,是保护、宠溺他的兄长,是他在年少无知的懵懂时光唯一的依靠与寄托。

即便雁断后来踏入了修真界这一个光怪陆离且神秘莫测的大江大湖之中,但他仍旧难以忘却青山镇外,青山脚下的几丈池塘。

小小的池塘里,没有仙人御剑,也没有移山填海,甚至莲荷月色的听取蛙声一片,都只是幻想中的奢望。

那里只有伐自青山的实木小屋,以及篱笆粗粗围扎的黄土小院,与小小菜园甚至都无法相提并论的种植丝瓜和青葱的贫瘠糙土。

只是,枯燥乏味的那一方池塘,有白昼的麻衣粗布身影忙前忙后,有夜幕的困乏睡眼,强撑精神重复一遍又一遍的梁山伯与祝英台,直至床铺的孩童恬然入睡。

雁断虽然从小受雁平的吟诗作对熏陶,然而对牛弹琴总归是白费力气的。

他理解不了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美景如画,也理解不了采菊东篱下的归隐山林。

雁断是胸无大志的,也是目光短浅的。

他对吟游诗人的潇洒与豪情无法感同身受,但从自己兄长时不时的惋惜哀叹中,知道了那些高风亮节的人儿,在念叨银锭酒肉何用之有过后的晚年,只剩下了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的凄凉。

这种在满腹经纶的长衫书生眼中,或多或少值得尊敬的傲骨铮铮,却让年少的雁断暗暗心惊肉跳。

他是没法理解人对红尘俗世的不屑一顾,但他多多少少从那些年迈体衰,只能过屋漏偏逢连夜雨的吃不饱穿不暖中,得到了一个深刻而实际的教训。

贫穷,真的很不好。

他不要贫穷,不要兄长贫穷,更不要兄长和那些雄心壮志而郁郁了却一生的穷酸秀才一样,过上布衾多年冷似铁,夜里不敢挑灯,只怕浪费滴油的穷困潦倒。

于是,曾经眼中仙风道骨的修士御剑破空而来,看中自己的天赋不错,尚为可造之材,便询问是否乐意修行。

那时的雁断,对修士飞天遁地说不向往,那是假话连篇,但他纠结了半天,最终却问了句让那位接引修士满脸愕然的话。

“修仙可以赚很多铜钱么?”

最终,捧腹大笑的修士,带着拘谨而尴尬的雁断,离开了小小的池塘。

雁断下定决心踏入修真最本质的缘由之一,便是赚钱,赚很多钱。

赚可以买很多麦芽糖和冰糖葫芦的钱,赚很多不用兄长匆匆忙碌一天、腰酸背痛的钱,赚很多吃香喝辣,兄长白昼只需要负手吟诗,夜晚给自己讲梁山伯与祝英台的钱。

小鱼苗是单纯的,也是目光短浅的,因此它即便向往大千世界,但倘若只有孤身一人,便只剩下对大江大湖的恐惧。

然而总有东西能够促使单纯的小鱼苗,克服那份实际而深切的恐惧。

情感向来是生灵最值得一提的物事,也是促使生灵即便胆寒,也能义无反顾的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