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正是下午三点多钟,顾德海一家和邵冰一家围着石桌饮茶谈天,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过去。顾云洲在悬崖边观望了一会儿景致,接着,也就回到了石桌边。不过,他却并不怎么热烈地加入众人的话题;他的心又飞回到他心心念念的写作理想上,对于这座神奇美丽的山,他实在热爱极了,心里充塞着几千几百种感触;他觉得一度迷茫的写作方向似乎有了灵感,于是暗暗在心里酝酿,准备一回到家就要去写一篇关于山的文章,他要试着去阐述人与大自然之间那份密不可分的联系。这个想法使他兴奋,使他激动,以至于他无心参加众人的聊天话题。
黄昏在不知不觉中来临了。许多游客都起身收拾东西准备下山。顾德海一家和邵冰一家也下了山;顾云洲一路走着,一路低声哼唱着一首歌,心情比刚上山时好多了。顾德海邀了邵冰一家到自己家中去吃晚饭,邵冰一家欣然答应前往。
于是,这一夜的菜肴异常丰盛。
餐桌上,摆满了各种美味的菜肴,还放着许多罐啤酒,是顾德海让顾云洲到小卖部买的。不过,顾云洲是不碰酒的。所有的啤酒都喝到顾德海和王潘的肚子里去。这两人是喝酒的好手,尤其顾德海,年纪虽大,酒量更佳,他和王潘边喝边聊,两人都喝得脸红红的。顾云洲早已饥饿难耐,吃得就特别多。不过,邵霜的脸色却非常难看,她只要看到顾云洲,就感到一阵不满。
小威很快就被邵霜喂饱了饭,离开了饭桌;他抱着罐可乐在喝,然后,喝完了,他就在一旁又叫又嚷,又笑又闹;把一个空的可乐瓶在地上当球踢,玩得不亦乐乎、津津有味,可能因为家里有亲戚来吃饭而使他激动欢呼。
“小孩子就是不一样嘛!看小威,玩得那么快乐!”邵冰说。
“可不是,你们好久没来了,家里头也好久没来客人聚餐了;所以,今天你们一来,他就高兴成这样!”邵霜接口。
“呵呵,小威这么好动;人家都说,好动的孩子聪明,这孩子长大后一定很机灵!”王潘也凑进来说。
顾云洲望望他的小姨丈和小姨妈,静默着没说话。邵霜转眼看到静静吃着饭的顾云洲,心里的那股反感和不满使他话中带刺:“小威是最像他爸爸了,聪明又懂事;不像某些人成年了还只会依赖父母养,不工作不上班,整天吃闲饭!”顾云洲听了这句话,那份负疚感又从心里涌了上来;邵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讥讽他,这使他蓦地脸红焦躁了。坐在一旁的顾德海和王潘都静默了。邵冰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鄙夷的神色。餐桌上一阵沉默。只听得到年龄尚幼的小威在自顾自地欢呼叫闹。坐在顾云洲旁边的邵冰的两个女儿王玉和王思,也都感到一阵压抑,带着疑惑的神色望向顾云洲。
顾云洲觉得在这一大群人中间,自己是最无能的人了。不禁感到羞愧,感到无地自容,只低着头眼望地下。
“哼!”邵霜制造了这一场尴尬之后,仍然不肯罢休;她又提高了声音说:“小威啊,以后可不能学习这种坏习性,要知道好吃懒做的人终有一天要被社会抛弃的!”“哦。妈妈,小威知道了,小威乖乖,不会好吃懒做的,小威要快快长大,挣钱孝顺爸爸妈妈。”小威跑到邵霜的旁边,用稚嫩的童音说。邵霜一把抱住了小威,把小威抱在怀里,她说:“嗯,小威真乖,好样的!”说着,吻了小威的额头一下。
当顾云洲吃完饭回到房间以后,他只觉得那份迷茫的感觉又开始在缠绕他、包裹他了。“唉,怎么我总是走不出这片愁云惨雾呢?”他无奈地想。于是,坐回到书桌前,他发现下午回来的时候写的那篇《山》,通篇都描写山的景色和对大自然的赞叹;只是,现在他看来,只觉得肤浅和幼稚。他那种愉快的、开朗的情绪已经被邵霜破坏了!他又忧愁焦虑起来——对自己的前途感到迷茫和担忧。
这一夜,他做了个噩梦。他梦到自己正跋涉于一片荒漠,望不到尽头,前方尽是黄沙被风刮起的景象;他感到渴极了,想找点水喝,就是找不到泉源。太阳带着一股烧灼的热力炙烤着他,他一步一步地走着,艰难地想走出沙漠,但就是不知方向在哪里,他看不到人,感到万分恐惧,又饿又渴,体力在一点一滴消耗,他看到沙土中露着恐龙的骨头;这让他彻底失去了希望,没有水,他要怎么活下去?终于他支撑不住了,倒了下去,化成了一堆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