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剔骨》番外二 夏花

穿越之画风不对 连穗 3198 字 2024-04-21

不能与外人道。

“你尚未议亲,未曾成婚,就弄了个莫名其妙的亡妻的牌位来,以后该怎么给娶进门的新人交待?”

“依着你的意思,是不是还得让原配的新人屈尊为继室,顺带给这个牌位敬茶才行?”

之后,他力排众议,将她的牌位供进了祠堂里,明明是元凶,却堂而皇之的靠在他双亲的旁边,心安理得的享受着香火的供奉。

“你纵使年少风流,也不该干出这种荒唐行径来!”

“又不是乳臭未干的小儿了,何必这般任性!”

若是他父亲仍在,仍做着清河崔氏的家主,那给族人们借一万个胆子,他们也不敢用这种口吻来对他说教

只可惜,他不止是失去了这样的父亲,还失去了能给他助力的母亲。

族里族外,不知有多少人正跃跃欲试的想着要弄出一场意外,让他因‘伤心过度’也跟随父母而去了,然后名正言顺的接手他所拥有的一切。

那段日子,他过得很艰难。

踩过一路的尸骸,淋过无数场血雨,他终是顺利坐稳了自己的位置。

而且,比他父亲当初坐得更稳。

经历了那么多风雨和波折,他早以为自己的心肠已经足够狠了。

但当她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才发现,那只是他的自欺欺人。

他若是心肠够狠,那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时,他就该一刀结果了他,而不是当即六神无主,旋即落荒而逃,过后又千方百计的打听到她的下落,于暗中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那时,他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到底是变相的软禁,还是曲里拐弯的保护,他弄不明白。

到底是深入骨髓的恨意,还是视若珍宝的凝视,他也弄不明白。

他花了很长的时间,都没有想好该如何面对她。

若不是她突然和一个陌生的少年郎发生了状似亲密的接触,导致他心绪翻涌,一时失态,那也断不会在那一夜贸贸然闯去见她,而是会一直躲着藏着。

现下想来,所有的变故,都是从那一夜开始的。

于她和凌准而言,是一切的开始。

于她和他而言,却是一切的结束。

饶是他懊悔不已,却已经只是徒劳了。

“这该如何是好?十一郎是真的恼了我了!”

和他同样懊悔的,还有郑元郎。

谁能料到,向来粗枝大叶的凌准居然会窥到郑元郎某个隐秘的小心思?

而一旦窥到,一旦说破,两个人多年的情分就算是彻底完了。

以前用来规劝凌准离某人远一点的话语,如今看来,句句都是那般的居心叵测,其心可诛。

即使解释过,证明过,却因那个心思的存在,变得完全站不住脚。

“把阿圆抱来。”

崔异没有理会他的埋怨,只抬手招来了一个侍女,说道。

阿圆,人如其名,长得又胖又圆,是他从族里过继来的,养在膝下,已有一年多的光景。

已经好些年过去了,他仍和当初一样保持着独来独往的习惯,且不喜与女子交际,连半句话都懒得多说,遑论是主动去寻觅一个适宜和他结亲的佳偶,再诞下一个流淌着他血脉的孩子了。

“都不必再劝了。”

面对着亲族中人的苦口婆心,反复规劝,他只微微一笑,淡定道:“我有隐疾,我不举。”

“你少给自己贴金了,少来自作多情那一套,这是我自己乐意,我自己愿意,关你什么事?还不快滚回你的夫家?”

面对着她的欲言又止,他则是满不在乎道。

她会不会当真放下心来,继续心无芥蒂的过着她该过的日子,很难说。

但其他人却信了那个不举的说法,委婉的劝他趁早过继一个孩子来养着,以便将来能给他养老。

于是,阿圆就进入了他的生活里。

为了给他‘养老’,也为了……给她解闷。

因着她年少时受了阴寒之气的侵蚀,至今未能有孕,而根据宋神医的说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喜的了,在遗憾过后,她便接受了现实,自然而然把无处发泄的母爱都转移到了这个孩子的身上,几乎每隔上两天就要过来看一看,逗一逗。

此时此刻,她一定就立在那姹紫嫣红的花丛中,给阿圆采上一朵暮春的牡丹花赏玩。

那是阿圆从方才起就一直就吵着要的。

念及于此,他便抱着阿圆,闲闲的往外望了出去。

果然,她正折了一朵牡丹下来,一回头,就对上了他的视线。

暮春的阳光下,两人相视一笑,眼波里流淌着的尽是春水般的暖意,令人只觉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恍惚感。

“咿咿,呀呀……”

那个婴孩蓦地睁开了墨玉般的眼,挥舞着藕节般的手臂,憨笑着去指那朵牡丹。

犹曾记得,在看到阿圆那双和他极其相似的眼睛时,凌准面上露出了极为复杂的情绪,最后都化为释然。

他不知道那是为何。

但他也不想知道。

只要凌准能几十年如一日的待她,不在子嗣之事上找茬,他便能与其相安无事的处着。

“走,我们找你阿娘讨去。”

崔异快步下楼,含笑将婴孩放在了平地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松了手,懒懒的道:“是男人的话,就凭自己的胳膊腿儿走过去,别老想着让人抱。”

“呀呀,呜……”

婴孩委委屈屈的扁着嘴,迈着肥胖的小短腿,摇摇晃晃的走向了她。

“小心!”

眼见婴孩踩中了一块凸起的石头,即将跌倒时,两人不约而同的伸出了双臂,将他抱起。

“咯咯……”

婴孩立刻开心的笑出声来,然后嘬起嘴,先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又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此情,此景,说不是一家三口,恐怕都没人肯信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嘴角一弯,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

不求自欺欺人,但能欺骗世人。

如此,自有一番乐趣。

……

……

暮春去,长夏来。

夏花开,暖风拂面。

而他的心,则始终停驻在那几年的夏日里,再无四时之变幻,季节之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