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剔骨》番外二 夏花

穿越之画风不对 连穗 3198 字 2024-04-21

正午。

天气是闷热的,没有一丝风。

明亮得似要燃烧的日光落在琉璃瓦上,光华灿灿,直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热烘烘的暑气从地下蒸腾而起,直扑人的面门而来。

“都已经进了正门了,怎么还没过来?”

崔异面带不耐烦的神色,一遍又一遍的在廊下踱着步,并抬起手来,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珠。

“她是怎么说的?有没有觉得又惊又喜?还是在意料之中?有没有特意问起过我?这些日子,有没有想过我?还有……具体的日子定下了么?她家里人打算再留她一阵子,还是过段时间就放她出阁了?要不……按我说的,把她爹娘一起接过来算了?或者,每个月都回去住上几天?”

他不住的絮絮叨叨,自言自语。

“不行!不能这样干等着,太蠢了,显得我太急切了,会招人笑话的。”

察觉到不妥,他立刻转过身,逃也似的闪进了自己的书房,顺手揪过一支羊毫笔,将宣纸摊开,做出了一副专注的对窗临帖的模样。

只可惜,派头是做得十成足了,一颗心却总是静不下来,扑通扑通的蹦跶着,眼睛则时不时的往窗外瞟一下,脖子也配合着一起张望过去。

这样做的结果,便是写出来的字都是歪歪扭扭的,且晕开了好几个墨团,看上去有如被狂风扫过,暴雨肆虐,徒留一片狼藉。

“不行!如此拙劣的伪装,太容易被人看穿了!”

他气恼的丢下笔,将纸张揉成一团,恨恨地扔到了窗外。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抬步往附近的水榭走去,确定四下并无婢仆跟着,也没护卫在暗中窥视后,便就着清澈的池水整理起自己的衣着来,力求把每一个褶皱和纹路都理顺,再往脸上泼了一捧凉水,好让躁动的情绪迅速冷却下来,不至于在面上显露得太过。

不对!

这番举动,好像更为刻意了,更容易让人看出他的忐忑和雀跃来!

真是有失形象!有失风度!有辱斯文!

绝不能这样!

于是,他快步走到烈日正对着的一块空地上,很快就晒出了一脸一身的臭汗,随即又将衣角揉皱了,袖口卷起半边来,束发的玉冠也弄歪了,试图营造出漫不经心的氛围。

“好了。”

满意的做完这一切,所余下的事情便只是等待了。

一定要安静的,淡定的,沉稳的等待,万不可心急火燎、毛手毛脚的!这成何体统?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反复的告诫自己道。

然而,等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也不见爹娘往自己的院子来。

“他们长途跋涉,想必是累了,要好生歇息一番。”

他有些纳闷,有些不安,却因着一种名为羞窘的情绪,竟不好意思直接跑过去相询。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做,打发时间。”

又等了半个时辰,他活动着僵硬的肩颈,来到花树下,认真的扎起了一架秋千。

“好像……太单调了。”

扎好之后,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对了!”

视线甫一扫过旁边的花丛,他立刻心里一动,上前仔细的挑选起来。

被晒蔫了的不要,只打了个花骨朵的不要,颜色太淡的不要,香气太俗的不要。

这也不要,那也不要。

这个也扔掉,那个也甩开。

到最后,地上堆积的全是被他糟蹋过的花瓣,加之又被他无情的踩了很多脚,便都落了个零落成泥的下场。

“就这个吧,勉勉强强了。”

他好不容易选中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红蔷薇,正欲将它嵌进秋千的绳索上,就因兴奋过度,手劲不自觉的大了些,一下就将它捏碎在掌心里,乍看上去,就像是风干的血渍。

“真晦气。”

他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隐有不祥的感觉浮浮泛泛,却没有去细想,只失笑道。

又过了半个时辰。

“是夫人让我过来的。”

在府里伺候了多年的那位老管事从小径上走来,立在他的身后,犹豫再三,“她要我转告郎君……不用……再等了。”

“为何?”

“等不到了。”

老管事面露不忍,犹豫再三,终是开了口。

“为何!”

话音刚落,崔异猛地回过头来,墨玉似的眸子里写满了惊诧和挫败,“都已经说好了,为何却不作数了?难道,是她不肯答应?”

不可能!

在她及笄的那一天,他就已经暗示的足够明显了,她若是当真反感,当场就会推拒的。

“不是。她的双亲,已是欣然应允了这门亲事。只是……”

“只是什么?”

“她、她……流寇……屠村……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你说的是真的?”

“是……”

“是么?”

“生死有命,你……不必太过伤怀了。”

“我没有。”

崔异轻轻的摇了摇头,站在原地许久,突然想到了什么,便转身往爹娘所在的院落去了。

“你是得失心疯了么?就算再怎么对她不喜,我们也做不出屠村的大手笔来。”

“你太高看她了。就凭她,也值得我们那般兴师动众的灭口?”

“什么?你让我们把人交出来?都烧成灰了,能上哪儿交去?”

“逆子,你竟还疑心是我们做的不成?”

“是!是我们做的!你能怎样?”

“呵,你若真舍不得她,那就拿我们的命给她抵债去。”

“只要你有本事,就拿去。”

“你要去哪儿?快回来!”

“别拦着,就让他走!我倒要看看,没了家族的荫蔽,他还能长出翅膀飞了不成?”

他无比冷静的立在爹娘的面前,冷静的问出了几个问题。

然后,抛下不冷静的爹娘,自行冷静的离去。

从头到尾,他都保持着极度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