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孝瓘无奈,正要继续安慰奶娘,忽然门被推开了,“哐”的一声,吓了孝瓘和奶娘一跳。
定睛一看,原来是二哥孝珩来了。
“二哥?”这么晚了,二哥怎么来了?
孝珩顾不得关门,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孝瓘面前,神情严肃:“你今日无诏进宫见陛下了?你不要命了?!”
奶娘一看盟友来了,顿时又开始念叨:“好好的脸,都被打出血了。”
“打出血了?我看看。”
孝瓘将侧脸转向二哥,“一点小伤,二哥不必挂在心上。”
看着弟弟冷白干净的皮肤上赫然一道血红色的血淋子,犹如一个胎质色泽皆为极品的白瓷器忽然被人画了一笔朱砂,刺目却又妖娆。
孝珩心疼,嘴上却继续教训弟弟:“告诉你离陛下远一点,怎么还往前凑?”
孝瓘失笑:“为人臣子,哪有躲着陛下的。”
孝珩气结。陛下发疯时,大家都恨不得离的远远的,哪还顾得上纲常理教,分不分忧的。
孝珩知道这个弟弟看着温和,实际上一旦他认准的事,别人怎么劝也没用。孝珩叹了口气,“父亲还在的时候,坐镇晋阳,二叔坐镇邺城,两都盛况,何等荣耀!后来二叔逼魏帝禅位,建立了齐国,八方来朝,就连宇文泰都十分忌惮,称二叔是爷爷在世,何等威风!可如今。。。唉。。。”
早年高欢曾与宇文泰同为魏臣,后来高欢逼走魏孝武帝,立元善见为帝,是为孝静帝,迁都邺城,国号魏。而被高欢逼走的孝武帝想要投靠宇文泰,没想到被宇文泰杀害,宇文泰立元宝炬为帝,国号也是魏。两个魏国之间经历了数次战役,却都无法消灭对方。后来高欢、高澄去世后,高洋逼迫孝静帝禅位,宇文泰认为多年的劲敌终于死了,是他一举歼灭高家的时候了。于是他抓住时机便出兵齐国,结果见齐军军容严盛,高洋治军丝毫不逊于高欢,不由感叹万分:“高欢未死啊!”于是不战而退。
昔日高洋英勇神武,没想到如今却整日里醉醺醺疯疯癫癫的。
若不是高洋当年用兵库莫奚,破柔然,伐契丹,逼迫突厥上降书归顺的余威犹在,如今的齐国恐怕早就狼烟四起了。
见二哥伤心,孝瓘劝到:“陛下雄才大略,二哥莫要忧心。”
孝珩摇了摇头,“听五弟说,二叔近来身体越发不中用了,夜里经常头痛,难以入睡,靠安神汤也才能睡一两个时辰,精神越来越不好,时常发疯。”
“医官也无计可施?”
“二叔常年耽酒色,身子早已十分虚弱。”
孝瓘不语,他不是医官,也无计可施。
孝珩又接着说:“前几日,我见到了李穆叔。”
李公绪,擅长阴阳围纬之学,很多人都慕名找他推算,颇有名气。
孝珩往弟弟面前凑了凑,小声说道:“他说齐氏国祚只有二十八年!”
闻听此言,孝瓘心中大惊,这话传出去可是要掉脑袋的,于是赶紧制止孝珩:“二哥莫要说浑话!”
孝珩摆了摆手:“莫担心,二哥就只跟你说了。二叔整日不理朝政,荒淫无度,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二哥!”孝瓘严肃的看着孝珩。
孝珩苦笑一声,他这个王爷当的也并不比别人权力大多少,很多事情他有心无力,心中难过的很。
“江湖术士之话,本就不可信。二哥莫要再说了。”
孝珩点了点头,理了理衣裳,“放心,二哥有分寸,时候不早了,二哥回去了。记住二哥的话,离陛下远一点。”
这一夜,孝瓘辗转反侧。他知道一个新上任的小小的通直散骑侍郎,敢在陛下盛怒时当面劝谏,简直是不知死活。其实鞭子挥过来的那一刻,他也害怕,可他不能后退。
胡思乱想了一会,脑海中又不断浮现出二叔委屈的说着母后不喜欢他。心中有些酸涩,他连自己的母亲是谁都不知道。这么多年,他一直暗中打探生母,可却一点收获都没有。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无父何怙,无母何恃,欲报之德,昊天罔极。(先秦《蓼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