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惩表未下,因荆、湘、历三地战事尚未传来。唯有桓温与庾亮例外,驸马都尉领命而不前,沿江两岸早已尽知,司马绍即便有心扶持,亦难抗大局,只得命烽骑申饬桓温,令其即刻持正,如若不然,一并论罪!至于庾亮,朝中衮衮诸公对此人争得面红耳赤,论功论罪皆难言书,司马绍左右思之,令其北入梁州,为巴东郡守!此命一下,百官面面相窥,巴东乃甘卓镇之,且直面刘胡、氐成,庾亮若前往,吉凶难料!

刘浓论功居首,彰表却居三,况且,成都侯虽乃五列侯,然司马睿昔日即有言,杀王敦者,莫论何人表五千户侯,而若非刘浓辗转数千里、力挽狂澜,大将军已然功成。为此,诸公少不得一翻唇枪舌剑,奈何刘浓族望方起,且太过年少,是故,纪瞻等人只得退而求其次,彰五列侯,为开府做绸缪。

因此,司马绍等人唯恐城下大军哗然,复行权宜之计,令纪瞻夜访刘浓于城郊,着成都侯上表为诸将请功。刘浓对此表彰未有异议,当即上表,且附带豫州各部,为豫州将士正名。且有一议,豫州贫瘠难以抗胡,故而,理当将王敦屯于石头城之粮草辎重尽数携走,而此番大战豫州有损,是故,当择降军整补。纪瞻神情了然,匆匆入城,半日即返,允准!

遂后,历阳战事传来,钱凤不敌三军夹击,欲引军入合肥,为郗鉴截之半道,阵斩!建康危势已解,纪瞻与陆玩即劝刘浓引军回豫州,刘浓早已等得不耐,当即便令荀灌娘引步、骑北回,共计骑军万四,步卒七千,其间一万余,乃成都侯择降军之精锐,其余降卒经谢奕彻察,着其清白者归入建康镇北军。且因石头城粮草辎重过多,因而,不得不存孔蓁一部,以待巨舟往返。

诸事已毕,刘浓站在昔年旧院,孑然凭栏,入目之景,状若烟雨蒙兮松烟画,令人迷足而忘返,心中却并非如此,思念上蔡而忧心豫州,暗忖:“兖州军即已入徐州,石勒此时定知虚实,势必入侵兖州,且定将入豫州!灌娘先行率骑北回,镇许昌,当可制其突入颍川。曲平与罗环引万余步、骑护辎重入上蔡,待入汝阴郡即兵分两路,随后共镇雍丘,亦可堵其来势!”心中微松之际,转念间,又思及华亭,一对儿女出生已有数月,却未得一见,情不自禁的一声轻叹:“三尺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妙哉!!”

朗朗赞声穿雨来,璇即,谢奕掌着桐油镫跨入院门,站在天井中,抬首看向刘浓,笑道:“瞻箦心怀日月,视名利若阿堵,吾辈当习矣!”说着,一撩袍摆,快步转梯而上,边走边道:“近几日,诸事繁忙,难以脱身,今日微雨润袖,你我理当把盏叙怀,牛车已备好,苇席已净扫,暨待君履!”

好友前来,刘浓胸怀豁然开朗,当即把袖一卷,快步迎上,待至楼梯口,揽袖于眉,慢慢一揖,微笑道:“正欲入城寻无奕,殊不知无奕却自来。若不嫌此院简陋,莫若就地摆案,徐饮清风共畅怀。”

谢奕把镫一收,抖了抖袍摆雨迹,看了看雨中小院,笑道:“瞻箦每临建康,必入此院,实乃念旧之人矣!此院甚好,处清溪之畔,小桥竹林半掩,恰若一画矣。然,今日乃谢奕之请,莫非镇西将军、成都侯嫌弃谢奕乎?”说着,挑了挑眉。

“东迁侯,此言差矣!”刘浓故作面正色危,抖了抖袖,慢条斯理的一揖。

“哈,哈哈……”谢奕扛不住,放声长笑,刘浓亦跟着大笑。皆乃少年英豪意气风发,赫得梁上燕子吱吱乱叫。

随后,兄弟俩勾肩搭背踏上牛车,驶入雨帘中。待至竹林道口军营,孔蓁头戴竹笠,身披铁甲,外罩蓑衣,引着一队白骑,打马而来,刘浓挑开边帘,笑道:“暂且歇营,不必跟随。”

孔蓁眨了眨眼睛,想了一想,却道:“往日来时,孔蓁未曾细观建康,今日蒙雨,想必与他日不同。”言罢,倒提长枪,微微垂首。

“罢了,一道随往。”

刘浓放下帘,冲着谢奕笑了笑,光阴荏苒,数载逝去,两人各自身系万千人,再非昔日,可芒鞋独行。谢奕背靠车壁,懒懒抱臂,淡然一笑:“昔日红楼逢颠,谢奕便知瞻箦乃人中英杰尔!近日,来访瞻箦者,想必如过江之鲫!”言外有音,略带调侃。